“去,還不快去?沒有時間可多耽擱了……”
吐蕃的人馬自進入長安城中以後,主要駐紮在兩處,一處在興慶宮外的東市,另一處則在相對人煙稀少的南市。這兩處兵馬日夜操練,尤其在益喜旺波帶兵反攻長安以後更是衣甲不卸,枕戈待旦。所以,達紮路恭很容易就將駐紮在東市的所有人馬都集結起來,列陣於空曠的平地上等候著進一步的軍令。
集結人馬的難點在於南市,從東市奔南市,有近十裏地,戰馬疾奔過去,至少也得小半個時辰。更大的問題在於,南市的兵馬並不是隨時隨地準備應戰,所以他們是照常訓練,照常休息的。將一支數萬人的駐軍從昏睡中喚醒,然後又要在兩個時辰之內集結完畢,其難度可想而知。
這就是達紮路恭非得親自過去的原因,尚悉結走後的軍中,也隻有他才能有足夠的能力鎮住這些桀驁不馴的部族勇士。
等待是焦急的,即便到了子夜時分,益喜旺波還是精神的毫無睡意,盡管他已經三個日夜沒有合眼。
“長安城內有沒有信送出來?”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他就要追著身邊的軍吏問上一遍,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好像長安城裏的人很沉得住氣,遲遲沒有反應。
益喜旺波的主意是他幾乎在絕望的時候想出來的,其本來也就算準了瑪祥仲巴傑不會拚上大吐蕃的所有為自己陪葬,如果瑪祥仲巴傑不想吐蕃為他陪葬,那麼便隻能選擇自己孤零零的死去。
“派去與神武軍接洽的人有了回信嗎?”
送進長安城內的信絕非僅僅是恫嚇,而是真正實施了的,世事無絕對,萬一瑪祥仲巴傑選擇了負隅頑抗,說不得也隻能借著唐人之手除掉他。至少有一點,益喜旺波十分篤定,那就是瑪祥仲巴傑即便再惱恨,也不會輕易的動赤鬆德讚一個手指頭。
讚普在吐蕃人心中的地位至今也是無人敢撼動的,當初尺代丹珠謀害了老讚普,也不敢輕易的自立,隻能將不滿十歲的赤鬆德讚推上讚普之位。
現如今輪到了瑪祥仲巴傑掌權,他在吐蕃軍中的資曆畢竟比起常年帶兵的尺代丹珠有所不如,一旦殺了讚普,眾叛親離也就不遠了。
“回副相,派出去的特使也還沒有音信!”
一名部將甚至擔心派出去的特使被唐人給殺了,益喜旺波搖了搖頭。
“我們主動示好,對唐人而言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聽說神武軍的秦晉是個有些頭腦的人,不會想不通這個道理。有點耐心,繼續等下去,估算著時間也該回來了!”
日落之前,益喜旺波就得到了消息,神武軍的先鋒已經進抵新豐,新豐距離長安不過幾十裏的路程,快馬加鞭之下,有三個時辰就可以走一個來回。
“我們有大把的時間,相信天亮之前瑪祥仲巴傑會做出決斷的!他畢竟也是肉體凡胎,這個決定還真是不好下呢……”
益喜旺波的語氣中似有似無的透著幾分嘲弄,他隻可惜不能親眼看一看瑪祥仲巴傑絕望和憤怒的表情,這幾年以來,瑪祥仲巴傑比當年的尺代丹珠還變本加厲,攬權,清除異己,無所不用其極,包括年少的讚普在他眼裏也隻是個可以任意擺弄的扯線木偶。
當然,瑪祥仲巴傑的過人之處也不單單是攬權和打擊異己,更抓住了唐朝內亂的機會,大舉出兵一路從隴右殺到了關中的長安,直至攻下這座百多年來從不曾陷落的大唐都城。
瑪祥仲巴傑的威望也正是在吐蕃大軍進入長安以後才打到頂峰的,而他的上升之路也將止步於此,他的失敗之處就不該讓自己離開長安,否則又怎麼會給了自己掌兵的機會呢?
這幾日益喜旺波每每想到此處都是懷著無限的感慨,雖然未來的命運認為確定,他仍舊覺得比在瑪祥仲巴傑身邊做一隻夾著尾巴的狗要好上千倍萬倍。現在唯一隻得他擔心的,隻有留在瑪祥仲巴傑身邊的赤鬆德讚。雖然,益喜旺波口口聲聲對部下說,瑪祥仲巴傑絕不敢傷害讚普,可畢竟他不是神,有些事是不能斷言的,萬一瑪祥仲巴傑在絕望的重壓之下了失心瘋,做出反常的舉動也不是不可能。
“副相,副相,快醒醒,醒醒……”
益喜旺波猛的直起了身子,這才驚覺自己竟在不覺之間睡著了。他抹了一把濕漉漉的嘴角,抹去了上麵掛著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