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長安上下,提起魚朝恩無不色變膽寒,也難怪李承宏心有顧忌。
李光弼卻輕描淡寫的道:
“陛下有詔命,魚朝恩既為唐臣,又豈敢不尊?除非他有謀逆之心!”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可李承宏卻是難以把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安和擔心直說出來,畢竟他也不想在臣下麵前過於表現自己的軟弱和無助。
關鍵時刻,還是杜乾運最善解人意。
“有吐蕃人在,魚朝恩還敢翻上天去不成?陛下隻須將瑪祥仲巴傑這尊煞神抬出來,看不嚇破了他的膽!”
提起吐蕃大相瑪祥仲巴傑,李承宏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就抖了兩下,麵色也為之一寒。
“如果大相得知此事,追究下來,朕,朕又該何以自處啊?”
杜乾運隻得進一步說道:
“瑪祥仲巴傑既然有意讓陛下出麵收魚朝恩的事權,就必然不會介意陛下用一用他的名字!”
李承宏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遲疑著不肯決斷。
“萬一這是他的詭計呢?”
杜乾運也沒想到李承宏竟如此婆媽,隻得把話掰開了說。
“魚朝恩漸有尾大不掉之勢,瑪祥仲巴傑明顯有意要敲打他,卻不想親自出麵,陛下隻要把持住這一則,就盡管放心大膽的去施為吧!”
話說透了,李承宏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當即命人草擬了詔書,又著人送往中書門下。他本來還想仔細詢問一番李光弼如何虎口奪食,但李光弼卻已經以籌劃赴命京兆府為由起身告退了。
李承宏隻得意猶未盡的揮揮手,送別了這位從天而降的心腹大才。
杜乾運顯然沒有立即告退的意思,李承宏便要拉著他吃酒,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出乎他意料的,杜乾運婉言謝絕了,而是又拋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陛下可曾想過,瑪祥仲巴傑因何要收魚朝恩手中的事權?”
“難道,大相已經對此人生厭?要逐步剪除其羽翼,然後……”
後麵的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李承宏以掌為刀,做了個劈砍的姿勢,意思再明顯不過。
杜乾運大搖其頭。
“絕非如此,瑪祥仲巴傑老奸巨猾,精於權謀,又豈會輕易殺人?”
李承宏奇道:
“既不殺人卻又收其權,難道就不怕魚某人心有不滿而生出了反意?”
“心生反意也要有足夠的實力,比如當年的安祿山。但反觀魚朝恩的情況,並不具備這種條件。瑪祥仲巴傑必然希望陛下可以有足夠的能力牽製住此人,隻要可以勢均力敵,他便有足夠的空間閃轉騰挪了。說直白一點,這位吐蕃大相有些力不從心,打算以陛下的威權製衡魚朝恩。”
“難道這是大相對朕有意的扶持?”
李承宏終於不那麼後知後覺了,做出這個判斷以後,激動的連聲音都止不住的發抖。
杜乾運卻正色道:
“陛下乃天子,豈用蕃胡蠻夷扶持?不過是權宜而已!”
聞言,李承宏老臉一紅,連忙道:
“對對對,權宜,權宜,朕乃天子,用得著他扶持嗎……”
杜乾運又叮囑道:
“話分兩頭說,請陛下務必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終有一天會取而代之的!”
李承宏又激動了,竟結結巴巴的問:
“先生是說,朕,朕也有乾綱獨斷的一天?”
“陛下奉天意稱帝,宵小們終究不會長久的。”
這一夜,李承宏激動得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隱隱間隻聽得有馬蹄轟鳴,步軍踏地之聲,初時還以為是夢中幻聽,時間一長他也發覺了事情有異,趕忙遣了心腹的宦官出去打聽,不多時終於得了回報。
滿大街上竟全是帶甲的軍士,步騎均有,不停的過兵,據說是勤王軍打到了長安近郊,燒了一座屯田的糧倉。
原本李承宏正端著茶碗解渴,聽到“勤王軍”三個字以後,手中的茶碗竟拿捏不穩跌落在地,摔了個粉碎,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來,一身中衣瞬間濕透。
“勤王軍,勤王軍可攻城了?他們,他們有多少人?打的哪家旗號?”
那宦官也有些辦事能力,將平日裏攀附的關係都用上了,把這些事情竟都打聽的清楚詳細。
“送到吐蕃人那裏軍報上倒是說是規模不大,大約也就在千人上下,不曾攻城,打了就跑,難纏得緊。旗號當是神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