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忽然間改變了主意,這可把楊行本嚇了一跳,如此重大的問題絕不能草率馬虎,否則一步棋錯那就會帶來步步錯的後果。
“大夫千萬三思,定下的計劃豈能輕易更改?”
實際上,楊行本還有一個不願意說出來的理由,那就是如果讓盧杞在河東日久,萬一尾大不掉又該怎麼辦呢?而秦晉在這個時候趕過去,既躲開了朝廷上某些人的惡意捧殺,又能而至盧杞的勢力無限製膨脹。要知道,範陽盧氏的根基之地距離河東可隻有一山之隔,誰又能保證不會有最壞的情況發生呢?
楊行本的這些擔憂在秦晉看來則全然不是問題,因為秦晉由始至終都有一樣權力未曾放手,那就是旅率以上軍官的任免必須由他本人蓋印許可,況且河東糧草一向不能自給自足,一旦有大動作則必須仰賴於關中的接濟。當初,秦晉在河東時之所以頻頻有大動作,那是因為有三輔之一的馮翊郡做後盾,大批的糧食由此源源不斷的向河東輸送給神武軍。
這些都是誅心的想法,除此之外,盧杞也不是那種人,秦晉自問看人識人還是頗為得意的。
房琯對於楊行本的反應並不意外,秦晉的沉思似乎也在意料之中,隻靜靜的看著秦晉,等他做出最終的決定。
半晌之後,秦晉終於籲了口氣,轉而對楊行本道:
“我做出這個決定也絕不是出於一時的衝動,早在得知天使出了潼關之時就已經在考慮其中的利弊得失,現在經由房相公提醒才醒悟到,一味的忍讓並非最合適的辦法,既然暴風雨早晚要來,何妨來的早一些呢?”
這番話說的雖然隱晦,可落在楊行本的耳朵裏卻讓他興奮不已。
“當真?”
這句話在外人聽來可能問的沒頭沒腦,但秦晉卻欣然點頭道:
“當真!”
見此情形,房琯的臉上也浮起笑意,讚道:
“秦大夫明斷!”
商議完畢,房琯告退離去,秦晉忽的想起了一直在端門外枷號示眾的崔冀。
拋開與此人今日的恩怨來說,崔冀是有些本事和膽量的,能在神武軍的眼皮子底下高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他是第一個。
“把崔冀帶過來吧,我有些話要親自問一問他。”
楊行本領命而去,大約半個時辰以後,虛弱的崔冀被兩名軍士駕著來到了秦晉的麵前。
“水,水……給口水喝……”
楊行本當即罵道:
“你這狗賊,在外麵的硬氣哪裏去了?滿口噴糞辱罵大夫的勁頭哪去了?還有臉來要水喝?”
這崔冀看起來也真是虛弱到了一定程度,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有氣無力,斷斷續續的要著水喝。被無視了的楊行本抬腳便要踢他,卻被秦晉攔住了。
“端一碗涼茶過來,給他。”
軍中仆役得令端了一個粗陶大碗進來,裏麵滿滿的都是涼茶水。咣當一聲,粗陶大碗被使勁的頓在地上,距離崔冀不過一步距離。
崔冀原本還無力的癱軟在地上,在聽到這咣當一聲之後,登時就像見著肉食的餓狼,猛的抬起頭來撲到陶碗前麵,他試圖用雙手將粗陶大碗端起來,奈何雙臂被枷的時間太長,根本就提不起勁來。至此,他也顧不得什麼顏麵,便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去喝那粗陶大碗裏涼茶水。
大碗中的水以看得見的速度一點點減少,秦晉覺得差不多了,如果他在喝下去這趕上陶盤大的一碗水不得將其撐得肚腹爆裂?
一揮手之下,軍中仆役將陶碗從崔冀的身下奪了出來,就向從惡犬口中奪食一般,惹來了崔冀的強烈不滿,張嘴便又大聲的咒罵起來。隻是發出的聲音卻暗啞含混,很顯然用嗓過度。
見狀,楊行本笑了:
“你這狗賊,喝了水飽就開始亂咬,亂吠,好歹也是清河崔氏子弟,難道就不要體麵了?”
這句話深深的刺痛了崔冀,他本來還滿是憤怒的眼睛裏登時浮起了陣陣痛苦之色。
秦晉則馬上製止了楊行本對崔冀的羞辱,他向來反對恣意羞辱囚犯火勢俘虜,因為這麼做除了獲得宣泄情緒的快感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好處,甚至還可能帶來數不清的隱患。
秦晉緩步來到崔冀的身前,俯下身平靜的看著他,說道:
“今日將你枷號示眾乃是為了以儆效尤,並非隻為羞辱。而且,秦某也無意在洛陽處置於你,明日便自會有人將你押解入京,如何處置,朝廷也自有法度在!”
如此說就等於明白無誤的告訴崔冀,神武軍不會殺了他,非但不會殺他,還要放他一條生路。至於朝廷上某些人會不會放過他,那又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