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秦晉才算真真正正的看清了房琯,這是個識時務的人,很顯然他看得出來,比起朝廷自己和神武軍更需要他,更能給他一展所長的機會。因為隻要回到長安,不論房琯能拿出一萬種理由,朝廷都要追究這敗軍喪師之罪,否則就無以賞罰分明。
在神武軍和秦晉則不同,他們不需要在房琯的身上明確賞罰分明,而房琯處置民營又有大用 ,自然會優厚相待。
兩相比較之下,房琯能做出這種選擇也就有站得住腳的理由了。
隻是房琯的表態並不露骨,聽起來似是而非,隻能意會而已。這也是他老練油滑的一麵。秦晉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此時此刻他的腦袋裏飛速閃過無數個念頭。因為他已經被房琯剛剛那一番話說動了。
……
李十三是洛陽城中的疲賴子,原本沒有資格編入城中的民營,向他這種沒有恒產的流民按照規矩要被送到城外的苦力營裏做工,經過半年以後才能擇優選入民營。
不過,這是個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時代,他用百金的價格買下了虛假的照身,又一並打通河南府中掌管戶籍的吏員,才成功的保住了留在城內的特權。
然則以他的見識絕難將此事辦得如此圓滿完美,想到此處就連李四本人都不得不承認自己遇到了貴人。雖然隻知道這個貴人是一位姓範的長者,但他卻是個頗為仗義的人,願意一報還一報。
“四哥,你說的奇人就是那佝僂老翁?”
跟在李四身後的一名敦實漢子指著不遠處的老者,隻見老者弓著背,頭發已經花白似雪。
“你懂個屁,難道不知莫要以貌取人的道理嗎?若非此公從中穿針引線,你我兄弟恐怕這輩子也不知何日能再見麵!”
這個敦實漢子本是洛陽城內一富戶的嫡子名為胡錫乾,老夫在安祿山進城時憂懼驚嚇而死,他便順理成章的繼承了家主之位和諾大的產業。而李四這種疲賴子在他的眼裏就是古時遊俠般的人物,仰慕之下便傾力結交。
李四買通各個關節的百金就是此人所出。
“敞開了說吧,老夫乃大燕天子密使,兩位可願做匡扶社稷的股肱之臣?”
說罷,一雙小眼睛閃著撲朔的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遊走。
李四和胡錫乾的反應各有不同,前者心裏倒吸涼氣,他雖然做好了報答的心理準備,卻也絕想不到要以性命相托付。然而,現在等於已經被架上了刀山,如果自己不從,對方沒準就會去告發,那麼等著他的還不知有多少麻煩。後者看似膽小,此時卻興奮異常,這些冒險之事,他從前隻在書中看到過,想不到竟也有參與其中的一天,是以竟有些手舞足蹈。
李四的眼光漸漸顯出了殺意,衡量之下他覺得殺掉這個姓範的老者將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不過,範姓老者卻好似看穿了李四的心思一般。
“李岩,老夫既能在城中來去自如,便有無數手段可以兌現諾言,你還猶豫什麼呢?”
這番話說的不陰不陽,卻將李四驚得渾身一顫,這就是明晃晃的警告啊,李岩是他買來的身份,從今以後隻要神武軍當權,他就必須以這個身份活下去。
“小弟願甘為四哥驅使,但有要求,無不從命!”
李四看了一眼胡錫乾,心道這廝也是蠢的可笑,難道他不清楚與這老東西在一起,是很有可能家破人亡的嗎?他暗暗咬牙,反正自己無親無故,在這世上了無牽掛,大不了就賭上 一賭。
“李四願聽驅使!”
早就料到了李四會屈從,範長明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第一個任務,爭取做到民營中的百夫長,老夫會在暗中全力相助的。”
“啊?”
李四沒想到這就是自己的第一個任務,看起來簡單無奇,他自問別的本事沒有,聚攏人心倒是很有一套的。
加入民營也有些時日了,對於民營中的運作也了解了不少,除千夫長以上由神武軍任命以外,百夫長以下則由一人一票選出來的。
範長明含笑點頭,然後便轉身欲走,胡錫乾則急得忍不住問道:
“我呢,我呢?”
範長明佝僂著身子,頭也不回,隻留下了一句話:
“兩位切勿辜負了老夫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