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莊卻好像對清虛子的刁難滿不在乎,笑嗬嗬回答道:
“老夫之言也是跟軍史賊思明的秉性推斷而來,至於當真與否,還要秦大夫決斷。”
事實上,秦晉對嚴莊的看法還是比較讚同的,因為這麼做才符合史思明的最大利益。按照秦晉對曆史的了解,史思明早就對所謂的大燕皇位有了覬覦之心,直到安祿山死後,安慶緒便再也壓製不住此人。
最終,史思明殺安慶緒自立為帝。而現在,如果能有人替史思明清除掉稱帝的障礙,他一定是樂觀其成的。
也正是基於這個認知和推斷,秦晉才做出了放跑安慶緒的決斷。他當然不能順遂了史思明的意,放安慶緒走,就是為了讓這個蠢貨牽製史思明,哪怕多爭取數月半載的時間,也足夠神武軍充分做好準備的了。
“真人息怒,嚴相公所言並無不妥,安賊慶緒現如今逃到河北去,正好替咱們牽製史思明的南下,也好騰出手來清理幹淨都畿道的叛軍。”
一向不甚發言的楊行本突然起身表態,這讓清虛子有點下不來台,但他不是個鑽牛角間的人,於是尷尬嘿嘿笑著:
“貧道也就是一說,一說,楊將軍又何必當真呢?”
這次軍事會議,連扯皮帶議事,直到深夜方才散場。正當秦晉拖著疲憊的身體,打算好好休息一陣之時,一名軍吏匆匆趕了過來。
“大夫,有人自稱是達奚珣府中家奴,求見大夫。”
秦晉沒有一挑,心道達奚珣原來沒有跟著安慶緒逃走。
“速帶他來見我!”
來見秦晉的依舊是那夜向他通風報信的中年家奴。
“小人拜見秦大夫!請,請大夫救救小人家主吧!”
這倒讓秦晉一愣。
“貴家主現在何處,有甚危險?”
那中年家奴哭道:
“王師抄沒了家主的財產,又,又讓夫人與家主分置男女兩營,說,說是甚民營,這,這不是土匪強盜行徑麼?說,說好的秋毫無犯呢?”
達奚珣府中的這家奴也是有些膽子的人,在秦晉麵前語無倫次,夾槍帶棒的數落了一通。
“不要急,慢慢說!”
念在達奚珣通風報信有功的份上,秦晉很是耐心的聽完了那家奴的囉嗦話。終於明白了達奚珣的處境。
原來達奚珣在洛陽城破的當夜擔心被安慶緒強拉著帶到鄴城,便趁夜帶著家生子的奴仆熬到了城北別置的宅子裏,一直躲避風聲。如果不是洛陽城內大搞民營,達奚珣也未必會被挖出來。
秦晉當即招來了身邊當值的軍吏錢經。
“帶著秦某的手令去將達奚珣一家帶來!記住,一定不要輕慢了他們!”
錢經是個精明人,豈能不知道秦晉的想法,當即躬身應諾,在那中年家奴的引領下去了。不過,秦晉卻皺眉沉思起來,此前民營並未份男女,依舊是以家庭為單位結成的準軍事組織,這一次房琯搞出來的針對洛陽的民營政策是不是有些過於急功近利了呢?
房琯的初衷的是好的,他認為洛陽官民都做過叛賊子民,而洛陽乃大唐東都,地位與尋常郡縣大大不同,勢必要有個改造期,盡可能的消除安賊偽燕帶來的惡劣影響,於是才有了這種想法的實施。
但有了今夜達奚珣的插曲以後,秦晉覺得有必要叫停這種有些極端的辦法。
他本想連夜請房琯來商議此事,但想了想又覺得還是有必要親自去一趟。
到了房琯的居所外,隻見其院內還隱隱透著燈火之色,顯然並沒有安歇。
此時,神武軍的主要高層都居住在相對安全的皇城內,居住條件也比行軍打仗時有了很大的改善。
秦晉阻止了打算通報的衛士,徑自走進院子裏,繞過屏風,進入屋內,果見房琯在燭台下正伏案疾書。
“房相公勤勉政務,秦某汗顏不如啊!”
房琯一驚,抬起頭來才發現秦晉已經站在屋內,忙將筆擱在筆架上,起身相迎。
“大夫何以深夜來訪?可是軍中有了突發變故?”
兩人落座後,秦晉笑道:
“睡不著,見相公屋內還掌著燈,便來看看!”
房琯何許人也,焉能不知秦晉有事,隻可能是有些顧慮,不便直言罷了。
“大夫有事但直言無妨!”
秦晉暗道,這才剛坐下就被房琯看穿了來意,也不再囉嗦。
“剛剛找到了達奚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