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紙張白白的撒了出去,小人看著著實心疼!”
秦晉嗬嗬笑了,不過他也明白,這個時代的紙張可不比後世,價格不菲,就算這種粗草紙,也是官吏們用來打草稿的常用紙張。這且還不算,官署用過的廢公文都要好好的留著,以半價發賣出去,給普通人家用於習作,一樣是比不小的收入。
五萬張紙一天的功夫都撒出去,在這些軍吏眼中,可能跟撒錢也沒甚區別。而且,還不單單是今天,明天乃至往後數日都要撒個不停,這也是攻心戰略不可或缺的一環。別說撒紙,就算真的撒銅錢如潑水,他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有了石砲這種遠距離投送武器,向城內投撒“傳單”並不是問題。
當然,這個時代並沒有“傳單”一詞,秦晉也沒有費心去想一個符合當世的名詞,而是直接拿來使用。
整整一個上午,神武軍處於休戰期,火器營將五萬份連夜趕印好的五萬份“傳單”一張不落的都投送到了城內。
這一次,不要求石砲的精度,隻以極限射程打進城去,落點在城內距離城牆越遠越好。“傳單”不僅僅是撒給守軍看的,更是給普通百姓們看的。
……
安慶緒在昔日的私邸暫時駐蹕,他本來效仿李隆基有意將私邸改成皇宮,但現在內憂外患,哪裏還有多餘的經曆和費用來達成這個是設想呢?
達奚珣在臥房外躊躇了很久都沒能下定決心,雖然已經天近午時,可安慶緒依舊沒有睡醒的兆頭,誰都知道饒了他的清夢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達奚相公,如果有緊急軍務,還是,還是喚陛下起來吧!”
一名黃門看達奚珣實在著急,就忍不住勸道。
達奚珣則擺了擺手,臉上擠出了生硬的笑容。
“不用,不用,也算不得急務,等等也無妨!”
話音剛落,卻見安守忠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他昨日受了幾處箭創,此時忍著身體的疼痛奔走於兩地之間,達奚珣這才發覺,此人也不是個全然隻知道弄權的奸人。然而,他到寧願安守忠是個不知大局的徹頭徹尾的奸人。
“達奚相公早到一步,也是看了此物吧?”
說著,安守忠揮了揮手中粗糙泛黃的草紙。
“秦晉那廝花樣百出,炮製出個莫名其妙的‘戰犯名單’,你我可是位列其上啊。”
原來,這份“傳單”的主要內容就是申明此次破城隻追究名單上的四十九名“戰犯”,餘者所有人不論官民,都一概不究!其中,安慶緒作為頭號首犯,名列第一,安守忠為中書令,既是宰相之首,自然名列第二。
達奚珣裂開嘴,幹笑了兩聲。
“承蒙姓秦的高看,某居然名列三甲之內!”
安守忠的眼睛裏噴吐著憤怒,動作誇張的揮舞著雙臂。
“達奚相公難道沒意識到這其中的嚴重要命之處?”
達奚珣抬起頭來,有些不解的看著安守忠。
“胡謅的東西,怎麼能要命?”
安守忠又一跺腳。
“怎麼能不要命,除了這名單上的四十九個人,其餘人你能保證哪個不會生出異心?”
此話沒錯,隻要不在名單上的人,就不會被追究罪責,如果有立功的行為甚至還可以受賞,如果這個消息在城內蔓延開去,哪個還肯出死力守城了?大不了等著唐兵破城,倒戈就是!
安守忠是真著急了,跺了跺腳又扯開喉嚨大聲喊道:
“陛下,臣安守忠有緊急軍務覲見!”
居然連君臣禮儀都不顧了,按慣例這等唱名都應該有黃門負責的。
果不其然,那黃門嚇壞了,苦苦哀求道:
“安相公這是要了奴婢的命啊,如果讓陛下知道了,一定會殺了奴婢的!”
誰都知道,安慶緒喜怒無常,殺掉身邊的宦官比殺掉一隻雞還容易,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
安守忠向來厭惡這些宦官,一把將其拎著甩了出去。
“莫攔著老夫,社稷都要不保了,一條狗命留著何用?”
跟在安守忠身後的達奚珣見狀,不禁凜然,心道這才是安守忠的真實麵目吧,以往那些老好人與懦弱的形象,怕是故意示人,以麻痹政敵的。
安慶緒幾乎是從睡夢中被生生驚了起來,回到私邸後,噩夢也沒有結束,一直折磨他到日上三竿才昏昏然睡去,也就在此時安守忠粗魯的將其驚醒了。
“陛下,大禍臨頭了!”
一句話就把安慶緒所有的怒火都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