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何以如此篤定?可有確實的證據,難道就不是胡亂的揣測?”
“哪裏還用確實的證據?狡兔還有三窟,何況這件事牽扯著天下運數,他又怎麼可能全部寄希望為夫一人身上啊!”
崔氏雖然心思通透,但畢竟是深閨中的婦人,官場見識與達奚珣相比就差了不少。
“郎君之意,難道秦大夫在洛陽城裏另有內應?”
達奚珣深呼了一口氣,輕輕點頭,以示肯定。
“郎君可知此人是誰?既然還有得力內應,此人身份定然不低,或許,或許能經常出入宮禁也未可知呢。”
能夠經常出入宮禁又可以在安慶緒身邊說得上話的人並不多,達奚珣早就在心裏挨個的過了一遍篩子,可依舊是一無所獲。
“也許是為夫眼拙,竟看不出來。安慶緒身邊除了嚴莊這種奸佞小人,還有一類就是如安守忠一般忠心卻能力平平的親信舊將,除了這兩類人,還有一類就是以尹子琦為首,有能力卻不被信任。”
達奚珣數來數去都無法斷定這個所謂的內應究竟會出自哪一類人。
倒是崔氏想的明白。
“秦大夫既然有此安排,或許便有其必要,郎君又何必自尋煩惱,依計行事便是!”
達奚珣又是苦笑,心道自己卻從來都不會主動自尋煩惱的,包括今日此時,還不是他這個妻子好奇心過重嗎?
……
“陛下,尹子琦求見!”
“不見!”
安慶緒在臥榻上翻了個身,口中咒罵著,又打起了鼾。他又被噩夢折磨的整夜未睡,直到天亮了, 噩夢才被驅散,這才能好好的睡上一覺。
此時連嚴莊都不會來找不痛快,尹子琦竟來擾人清夢,安慶緒自然要將其攆走。
“陛下……”
宦官的聲音又怯生生的響起。安慶緒差點就有抄起褥子下麵的橫刀將其一刀砍了。
“朕說的話你還聽不明白嗎?把他轟出去!轟不走就著宿衛將他架出去!”
終於,殿內又恢複了清靜,可還沒等安慶緒睡著,那宦官又回來了。
“陛下,陛下……奴婢,奴婢……”
安慶緒終於怒了,他不過是想好好的睡一覺,偏偏總有那不開眼的過來。
“架出去,架出去!”
那宦官竟哭了起來。
“陛下,尹子琦不肯,還,還說奴婢是妖惑君前,抽出刀子,要,要殺了奴婢……”
這一下,安慶緒再也躺不下去了,尹子琦雖然有帶刀上殿的特權,可這不意味著他可以隨意使用這項權利。更多的時候,這僅僅是一種殊榮而已。現在尹子琦竟然要在宮內殺了他的近侍宦官,這是要做什麼?造反嗎?
“讓他進來,朕倒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在朕的麵前殺了你!”
尹子琦上殿以後,當然不會再提殺那宦官的事,之所以一早進宮求見,那是有軍國重事。
安慶緒驚訝的發現,尹子琦居然可以拄著拐自行走路了,心道這廝的命可真硬啊,剛回到洛陽的時候就隻剩下半條命,這才幾天的功夫,居然可以拄拐走路了。
雖然走的並不容易,幾步路下來已經滿頭的大汗,但這終究是他可以剛強的一麵示人了。
可以想象,尹子琦每走一步要生受多少痛苦,但安慶緒卻沒有半點不忍,反而暗暗有些解恨。這廝擾人清夢,活該要受罪受苦。
“尹卿擾了朕的夢,有何要事啊?”
安慶緒甚至都沒讓人給尹子琦準備座榻,就是幹幹的將其晾在麵前。
尹子琦也不在乎,隻鐵青著臉道:
“臣之所以一早前來,便是要問一問陛下,是否答應了要以五十萬石軍糧資敵?”
早就料到了尹子琦此來一定是給自己添堵,可安慶緒還是被氣的滿臉通紅。
“朕早就告訴你了,安心管好城牆防備,其餘的事情就交給嚴莊,你現在又來聒噪,是想越俎代庖嗎?”
一聲聲的質問甩了過去,安慶緒怒氣洶洶的用力拍著麵前的禦案。
尹子琦毫不示弱,而是迎麵看著安慶緒滲著無比厭惡的眼睛。
“關乎朝廷存續,社稷興亡,臣難道就不能問一問嗎?”
“問?你憑什麼問?好像這天下不是朕的,朕就會親手把這江山拱手讓人不成嗎?”
這句話說的已經十分露骨,君臣二人就像頂牛一樣,各自說著氣話,眼看著殿內的氣氛就要陷入不可收拾的境地。
卻聽殿外有宦官高聲道:
“尚書右仆射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