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裴嗣苦熬著等了一天的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當機立斷,他下達了全軍突擊的軍令。隨著掌旗使手中的令旗揮動,埡口西側的所有神武軍亦振奮精神,發起了奮力一擊。
與此同時,裴嗣忽然覺得叛軍的軍鼓之聲竟也變的密集起來,同時又有嗚嗚的吹角聲連綿不絕的從埡口東側飄了過來。很明顯,叛軍也在此時開始了大舉進軍。
隨著心髒一陣突突猛跳,裴嗣強壓住心頭的緊張與興奮,成敗全在這一擊了。
正在他全神貫注看著戰場的當口,掌旗使手握橫刀,湊近了裴嗣,擔憂的問道:
“楊將軍早有軍令,讓郎將撤兵,萬一,萬一楊將軍有意追究……”
裴嗣也是豁出去了,嘶聲吼道:
“我自抗命,我自承擔,你們不必擔心!”
然則,神武軍終究不是鐵打的,攻勢很快就被山呼海嘯用上埡口的叛軍堵了回來。隨著各營軍陣的節節後退,裴嗣雙目圓瞪,幾乎要瞪出血來。他知道,自己完了,麾下這一萬神武軍終究硬抗不過埡口對麵的叛軍。
“傳令,撤軍!”
軍令下達,裴嗣頓感心如刀割。但此時再無取勝的可能,堅持下去也毫無意義。他終於恢複了清醒,絕不可因為一己得失而使更多的將士白白犧牲性命。
臨陣撤兵還是老套路,留下體力尚為充沛的丁字營斷後,餘下各營轉為縱隊全軍奔襲。
這時,掌旗使又開口勸道:
“郎將不可如此直接返長石鄉,否則數萬叛軍乘勝而一鼓作氣,大營也會受到衝擊!”
裴嗣一愣,顯然沒弄明白掌旗使的意思。見他還有些懵懂,掌旗使急急解釋道:
“這裏距離大營不遠,如果楊將軍沒有準備,咱們又引著這股乘勝之叛軍回去,萬一,萬一出現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裴嗣登時清醒,心道如果自己就這樣引著叛軍追回去,沒準還真是給長石鄉打大營引火。
既然不能直接回去,那就繞路吧,繞上個幾十裏地,累也把那些叛軍累死!
行軍是神武軍的看家本事,就算經過了一整日的鏖戰,也依然有著超乎常人想象的耐力。
這時,昨夜圍著地圖仔細研究地形就派上了用場。
“全軍向北,往老馬坡方向去……”
軍令一經下達,數營縱隊便撒開了腿向北狂奔而去。
裴嗣回頭看了一眼丁字營,咬了咬牙最終沒有隨大隊人馬向北撤退,而是選擇留了下來。他知道,如果此時選擇懦弱的走了,這些人將來再也不會服從自己的命令。而且,和奮不顧死的楊贄比起來,不也高下立判了嗎?
裴嗣出身與河東裴氏,地位尊崇。楊贄的家族與裴家比起來,連根小指都算不上,隻是仰仗著族中有權臣的緣故,才在十數年內聲名鵲起而已。
無論個人的尊嚴還是維護宗族的驕傲,裴嗣都不允許自己成為懦弱的膽小者。
他看掃視著身邊不多的親隨,絕大多數都已經被派到陣前了。
“不怕死的,隨我留下!”
“願與郎將共生死!”
忽然,裴嗣竟發現那掌旗使也留了下來,頓時頗感意外。
這掌旗使與他並無關係,此時留下更顯可貴。
“大軍已經撤離,你,你不走嗎?”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問了一軍。掌旗使卻肅容道:
“掌旗使代主將傳達軍令,乃分內之責,郎將未撤,末將又如何能扯?”
這一句反問,慷慨激昂,裴嗣聞言仰天大笑。
“好,好!裴嗣今日有幸與諸君同死,再無遺憾!”
說罷,裴嗣便欲縱馬,馳往埡口處與留下來斷後的丁字營並肩作戰,猛然間,卻忽然發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後頸處拉住了他,然後又駭然自己的身體離開了馬背,緊接著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埡口東側,尹子琦明知道戰局大定,然而心裏卻像吃了蒼蠅一般的惡心。他算準了各種可能發生的意外,然而獨獨沒算到神武軍的戰鬥意誌遠遠超乎自己的想象。
又是一個營兩千人的唐兵留下來斷後,偏偏就把他們堵在了埡口之上。這種情況竟與昨夜如出一轍,如果讓這一營的唐兵得逞,今後還有何麵目做大燕軍的統帥呢?
“全軍強攻,殺上埡口!”
這一回尹子琦礙於昨夜受傷身體不便,隻遠遠的留在後麵督戰,陣戰臨敵的任務便交給了心腹鍾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