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隱隱欲廢立(2 / 2)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李豫氣話歸氣話,但他還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誰又能說那幾十個待宰的宦官真正清白呢?他們被利用了確是不假,難道他們自己就沒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嗎?

不誅心的說,他們的所作所為一連違犯了兩條可殺之罪,若以亂世重典的慣例,隻殺其人已經是開恩了。

忽然間,李豫看到太上皇渾濁的眼睛裏寒光一閃,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另一個想法猛然從腦子裏跳出來,誰說秦晉會放過幕後的主使了?李輔國除非再也不作惡,否則早晚必備律令所製!

“孫兒明白了!”

李豫的態度轉變很快,從單純的同情那些將死之人,轉而為理性的麵對。

然則,李隆基還是暗暗搖了搖頭。他和李亨顯然都對這個將來承繼大統的人寄予了過多的期望,可惜李豫不能做到心狠手辣,又心思單純,這的確是好為人,可絕不是一個天子所應具備的素質。

李隆基從二十多歲時就已經參透了其中的關節。

當天子的人,注定就要無父無母,無兒無女!

這倒不是說當天子的人必須拋棄父母子女,而是要將所有的牽絆一股腦斬斷,不論任何人,為了江山社稷,無不可犧牲!

想到此,李隆基頗為心疼的看了一眼還處於懵懂之中的孫子,歎息一聲。他畢竟是在李亨的庇護下成長至今,不像自己,武後當國的那個年代,沒有人可以給其應有的庇護,自小就生長在朝不保夕,爾虞我詐的環境中,自然也變多了許多的無情。

李豫把一切問題都歸結於簡單,恰恰犯了身在政局之中的大忌。身為上位者,所有問題必須複雜的分析和判斷,而在提出處置方法時,則反其道而行之,越簡單越好。不懂這個道理,他往往就會在各種看似合理的事實左右下而變的東搖西擺。

然則,李隆基無意耳提麵命的對其進行說教,而是相信,身為大唐社稷的繼承人,早晚會有一天親自領悟!

李隆基到現在已經年逾古稀,對所有的兒子不曾有過真正的溫情,一輩子都在防著他們,暗算他們。皇子們也對這位亦天子亦父親的人畏多於敬。他也早就習慣了這種狀況,可今日不知如何,見到孫子李豫連夜而至,胸中本已經鐵石冷硬的地方,似乎軟化了許多。

“任何決斷祖父都支持你,現在,你還是一如來時的初衷嗎?”

李豫遲疑了,他問自己,難道當真要救下那些宦官嗎?公義和真正的除惡難道僅僅就要著落在那些不堪之人的身上?掂了掂手中的卷冊,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秦晉,畢竟這個人自從主持長安防務以來,還未曾令其失望過。

……

長安城外,婁亭驛。馬廄裏一次性竟栓了上百匹戰馬,小小的驛站從未接待過如此之多的人和馬。因為此處距離長安不過十裏距離,但凡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加緊幾步趕路盡快趕到城內過夜,除非是錯過了時辰,不得已之下才在這裏歇息一夜。

驛吏程三閑坐在當院的石盤上,好奇的抻著腦袋,側耳傾聽著堂屋內那些人在高一聲,低一聲的議論。

這些人的身份都不一般,用的都是左衛軍的通關文牒,不過程三卻感覺的出來,如此隻不過是刻意低調的掩人耳目,他們真正的身份也許當與天子有關。領頭的那個人看起來也有四十上下,然而卻頜下無須,分明就是個宦官啊。

宦官雖然是賤民,為世人所不齒,但宦官也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那就是天子家奴的身份,憑此甚至比那些朝廷重臣更得天子的信任,早些年的邊令誠,不就被天子派到西域去殺敵立功了嗎?後來還有什麼程元振、魚朝恩也是風光一時。至於權傾朝野的高力士,更是位高權重,就連宰相都不敢輕易得罪。細算起來,宦官雖然低賤,可一旦發達了,時來運轉,那就都是人中龍鳳,絕不能小看了。

“你的人可看清了?”

“看的清清楚楚,廣平王夜入興慶宮,直留了一個半時辰才出來。”

“何曾想到過,到最後竟是廣平王揪著咱們不放!義父,不如……”

啪!

清脆的耳光聲自堂屋內傳了出來。

“混賬王八蛋!廢立之事豈是你們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可以說出口的……”

這幾句話聽的真真切切,程三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大熱的天裏硬是周身發寒,打了個哆嗦。

乖乖俺的娘,這些人都是哪路來的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