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惡意滾滾來(2 / 2)

在猶豫了一陣之後,李輔國最終還是一咬牙,答應了下來。

“長史何在?清點兵馬!”

既然李輔國鬆了口,李嗣業親自前來的人物也就完成了,便沒必要繼續耗在這裏,讓李輔國難堪。

告罪離開以後,李嗣業立即策馬去了政事堂,房琯還在那裏等著他的消息呢。當房琯聽說李輔國並沒有做困獸之鬥,一顆心也漸漸的鬆了下來,繼而又興奮的搓著手,在屋子裏來回不停的轉著圈子。

看著一心憂國的房琯,李嗣業心中有些不忍,便脫口道:

“相公如此急於求成,同時與秦、李二人為敵,恐怕過猶不及啊!”

他這話已經說的很是委婉,就差直截了當的警告房琯,一旦秦李二人聯手對付他,抑或是暗中掣肘,其處境就大大不妙了。

房琯長長嗟歎一聲。

“並非是老夫執意與這二人為敵,實在時不我待。此二人都有大功於天子,如果我這個做宰相的不替天子做惡人,將來他們野心也一定會隨著實力的膨脹而膨脹,尾大不掉,便悔之晚矣!君不見安祿山、史思明的前車之鑒嗎?”

李嗣業當即一陣愣怔,說道:

“這,這怎麼一樣,秦晉是文官出身,李輔國則是天子家奴,他們怎麼,怎麼能和安史亂賊相提並論呢?”

李嗣業也是便將出身,房琯以最大的惡意揣度長安一戰的功臣,李嗣業自然也在這個範圍之內。房琯看出了李嗣業的窘態,又展顏一笑。

“你不必多心,在老夫麾下之人,又豈能容得下那些暗有野心之輩呢?”

言下之意,既然他打算重用李嗣業為將,就是看準了其不會有異心。但這麼說並不能解釋房琯那些出自於最大惡意的假設之辭。頓了一頓,他終是說道:

“古語有之,王莽謙恭未篡時,老夫自問這一雙眼睛看人還是有些準頭的。老夫這麼說並非認準了其人就是個謀叛之人,問題所在於軍權,神武軍自成體係,依附於民營,往往每到一地便軍民一體,一呼百應。這種情狀假使做宰相的不加以未雨綢繆,豈非屍位素餐嗎?”

李嗣業無言以對,神武軍那一套他也見識過了,的確無往不利,現在的神武軍最核心的精銳,恐怕非秦晉不能調遣。

猛然間,李嗣業才反應過來,以房琯宰相的地位,今日竟和自己說了這麼多,不禁冷汗直流。

參與到政爭中,實非其所願,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脫下了水,他除了無可奈何也全無辦法。

房琯的話還在繼續著,隻聽他聲音低沉,一字一頓說著:

“家奴亦有反噬主人的一天,君且試想,若李輔國執掌左衛軍日久,一旦天子驟然崩殂,新君又何以製之?”

李嗣業心下駭然,當今天子春秋鼎盛,他無論如何都沒想過其身後的局麵將會如何,想不到房琯竟思慮的如此之深。

但是,他也並非全無想法。

“神武軍不可相製嗎?”

卻聽房琯淡然一笑,低低的說道:

“一丘之貉,何以重托?”

這話說的簡單,其中又有太多的可能,李嗣業哪裏有可能在短時間想得通透,一時間覺得房琯的想法有些過於極端,忽而又覺得深有道理。

現在的情勢也比較明顯,左衛軍已經逐步取代了神武軍負責長安城內防備與治安,而且神武軍早晚要被派到戰場上去的,到時候京畿之地就隻有左衛軍一支強兵。那閹人深耕日久之下,一旦失去了當今天子的製約,隻怕……

一念及此,李嗣業不禁打了個冷顫,一個極為恐怖的想法從心底裏冒了出來,隻怕廢立天子也不是不能!

驚駭之下,李嗣業又自問,這種想法何其荒唐,煌煌大唐竟有可能使閹人宦官廢立天子嗎?這樣豈非連後漢都不如了?假如哪個閹人頭腦發熱,來個鳩占鵲巢……

捋著房琯的思路,胡亂想了一陣,李嗣業強令自己將這些雜念驅逐出去,又看著房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聽房琯道:

“機會隻有一次,你我此次東征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否則今後再無人能製衡此二人!”

這番話說的更是 駭人,原來一向穩重審慎的房琯竟是存了孤注一擲的心思。

李嗣業下意識的說道:

“此役不成,可整軍再戰?朝廷又豈可因一時勝敗而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