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向來順從聽話,今日卻連連頂撞李亨,李亨又氣又奇,沉默了一陣,心情漸漸平複以後,便開始暗自揣度李豫的勸說之辭。
“陛下,陛下,皇甫老將軍和崔大尹還候在闕下呢……”
過了大約有半個多時辰,一名宦官輕聲的提醒著李亨。李亨這才恍然,自己把兩位功臣晾在宮外甚是不妥,於是有氣無力的瞪了李豫一樣。
“你先退下吧!”
“父皇,兒臣的建議還請甚重考慮!”
李亨不置可否,隻疲憊的揮著手,李豫見狀隻得告退。
直到皇甫恪與崔光遠出現在便殿之上,李亨的臉上才重新浮現出了笑意,隻是這笑意顯得有些僵硬,仔細看去,神色中還帶著一絲心煩意亂。
“罪臣皇甫恪拜見大唐皇帝陛下無恙!”
李亨不等皇甫恪拜下去,就已經起身快步奔了過去,雙臂一把扶住了他。
“老將軍何以如此自稱?你是我大唐的功臣,是我李家的功臣,快入座說話!”
天子如此禮遇,皇甫恪有些動容,激動的再三拜謝,這才與崔光遠分別落座。此時,便有宮人端上來了剛剛煮好的茶湯,立時滿室充盈著浸人心脾的香氣。
不過,君臣三人似乎都無心飲茶,各自都懷揣著心事。
李亨召皇甫恪入宮,乃是為了谘詢河東戰事。皇甫恪在河東慘敗的消息他是知道的,但是現在絕非追究敗戰之罪的時候,相反,李亨不但不打算追究,還有意重用。太宗曾有“使功不如使過的先例。”對此,他也十分認同。
“河東史思明叛軍的實力如何?”
皇甫恪早就料到天子必會詢問河東戰事,一早就打好了腹稿。
“陛下,史思明叛軍勢大,唐.軍難以正麵對敵,是以連續喪師失地。”
盡管李亨早就得知了河東的基本戰況,但當真從皇甫恪口中聽說,心底還是很震撼和失望的。因而,不免露出了幾分憂慮之色。
卻聽皇甫恪又道:
“陛下不必過於憂心,叛軍所依仗為兵鋒之盛,唐.軍也不是全然沒有依仗,河東地勢之先要複雜,足以頂的上百萬甲士!”
此言一出,李亨又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以皇甫老將軍之所見,河東戰局何時可有轉機?”
這個問題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可回答起來並不容易,因為誰都難以保證戰爭的勝負。不過,皇甫沉吟了一陣之後,還是斬釘截鐵的答道:
“老臣以為,神武軍戰力猶在史思明叛軍之上,隻是兵力過於分散,守禦河東的也不過三萬餘人,倘若主力俱在河東,史思明縱使有十五萬精銳也是必敗的下場!”
說到底還是精銳兵力捉襟見肘,然則這番話已經是對李亨的最大安慰,至少可以保證,朝廷對史思明叛軍是有一戰之力的,不至於沒有招架之功。皇甫恪與叛軍交手的次數甚至比秦晉還多,因而李亨對其也是極為信重的。
皇甫恪又道:
“河東戰局究竟會如何發展,老臣還認為,八成要取決於朝廷東征的勝負!若一戰而克東京,史思明叛軍將不戰而潰,若功敗垂成,河東麵臨南北夾擊,形勢危矣!”
近一年以來,河東道就像一顆釘子,頑強的釘在叛軍的胸腹之間,叛軍早就必欲除之而後快,因此才以叛軍中的二號人物史思明親自出馬,打算一戰而竟全功。但是,河東的戰事打了也有半年,從冬天一直持續到春天,便在太原以南一直僵持了下去。
說起神武軍在河東使用的一種新戰法,皇甫恪立時來了勁頭。
“遊擊之術?”
李亨大感好奇,便目不轉睛,津津有味的聽著。
太原府以北大城盡失,但廣闊的鄉間山地卻是絕佳的伏擊場所,神武軍化整為零,頻頻襲擾,若叛軍集中主力來攻,則盡數退入山中,惹的叛軍不勝其擾,甚至不敢出城,隻得窩在城裏。
叛軍得到了各郡的大城以後,必然要分兵守禦,而各城之間又要溝通聯絡,於是神武軍的小股人馬便經常於此間神出鬼沒,小半年下來竟也殺傷叛賊胡兵兩萬餘人。
這兩萬人乃是由一次次的幾十斬獲,乃至幾百斬獲積少成多而來。
至此,李亨不由得提出了他的質疑。
“就算有兩萬斬獲,難道史思明就不會由河東百姓中強征壯丁嗎?”
皇甫恪搖頭笑道:
“他當然想,然而卻無丁可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