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娘登時急了,忙道:
“誰說不嫁他了?隻是,隻是……”
李亨好整以暇的看著蟲娘一臉的窘態,也算對她的小小懲戒。
“隻是什麼啊?”
“隻是現在還不想嫁嘛……”
“秦晉年方弱冠,又文武全才,求慕的好女子千千萬萬,難道蟲娘就不怕被別家好女子搶了去?”
蟲娘忽閃忽閃眨著烏黑的眸子,已經明白這是李亨在戲弄於她,心中不禁一陣懊惱,怎麼就一時不慎被捉弄了呢?但隨即又不禁有些氣餒,正所謂關心則亂,在她心裏已經認定了秦晉,除他以外,縱使萬千男子也再難進入她的心扉了。
開過玩笑,李亨收斂了笑容。
“婚期已經定下,就在下個月的十七,這幾日好好準備吧。”
婚期來的太快,蟲娘反而有些莫名的失落,至於因何而失落,就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
李亨發覺了蟲娘的失落,便問道:
“嫁得如此郎君,還有什麼好煩惱的?”
蟲娘的眼圈忽而泛紅,抬手拭去了眼眶裏打轉的淚水。
“蟲娘實在惦念父皇,當初是父皇為蟲娘選得郎君,現在,現在……”
聽到每每提及了太上皇,李亨的眼睛裏閃過了複雜的神色,他對這個父親早就沒有了半點的父子之情,他們之間所剩下的,隻剩下了懼怕和猜忌。
“放心吧,父皇在你的婚期之前就會回到長安的。”
李隆基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動身返回長安,如果按照預期,再有半個月也就足以,那時距離蟲娘的婚期至少還會有半個月的功夫。
蟲娘以為自己是在思念父皇,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完全是,總而言之,觸景生情之後,就是莫名的想哭鼻子。
終於,蟲娘大聲的哭了起來,就伏在李亨的身側。李亨的臉色有些發白,身體有些發抖,伸出已經生了皺紋的手,輕輕撫在蟲娘的後腦上。
他知道,蟲娘在因何而哭。當初,她被禦醫診斷為無藥可醫又極具傳染性的胡瘡以後,所有人都拋棄了她,就連他這個兄長也不例外。當時的絕望與病痛完全承受在一個十六歲的少女身上,這是何等的殘忍!
天幸還有個秦晉,不管不顧,甚至於置生死與度外,這才救了蟲娘,是她逃掉了冤死在自家人手中厄運。後來,所幸蟲娘所患的隻是痘瘡而已,一場虛驚,可當時誰又看得明白呢?
一念及此,李亨心中猛然一動,眉頭突突直跳。
痘瘡,胡瘡,難道禦醫當日真的隻是斷錯了症這麼簡單嗎?
輕撫著蟲娘的後腦,一頭烏發有些散亂的斜垂在肩上,隨著哭泣聲在有節奏的抖著。李亨暗暗叮囑自己,必須暗中查明當時的所有真相,倘若沒有不可告人的內幕也就罷了,否則,會讓那些曾經參與其中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蟲娘哭了好一陣,才漸漸收住了聲音,再抬起頭來,眼睛已經腫的像個桃子一般。
李亨不忍心再取笑她,命人送來了飯菜和水果。
“走這一路也累了吧,先吃飽了再去休息,朕早就命人準備好了蟲娘的房間,還有身邊缺多少人,隻管告訴李輔國,由他調配過去。”
至此,李亨絮絮叨叨的交代著各種瑣碎事宜,蟲娘哭過之後,心情也隨之舒暢了許多,加之饑腸轆轆,也不顧形象的鼓著小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去馮翊,以及躲在延州的日子裏,最讓他難熬的是終日隻能吃些冷硬的食物,似這等宮廷的珍饈佳肴,隻聞一聞味道都直流口水。
趁著蟲娘狼吞虎咽的當口,李亨又說道:
“朕已經在永嘉坊重新修建了一座大宅,作為將來你們新婚夫婦起居之用,另外,還會再額外增加兩千戶的食邑……”
蟲娘一邊吃著,一邊也不忘了與李亨說話。
“大宅和食邑賞賜給蟲娘恐怕不妥,眼下正是朝廷最困難的時候,蟲娘怎麼還能再給阿兄增加負擔呢?食邑暫且記著,等到將來收複東京,平定叛亂,阿兄再加上一倍蟲娘也不會推辭……”
蟲娘眨著烏黑的大眼睛,一本正經的說道。
李亨聞言,差點掉下淚來。自從登基做了這個天子以後,身邊的後妃和兒子不是索要官職,就是所要財物,更有甚至者還打算興兵作亂,弄出來謀刺廣平王的惡劣事件。到現在為止,隻有蟲娘這個妹妹,是真的為他而著想。一時間他竟有些鼻間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