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新舊交鋒時(2 / 2)

果然,李亨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後,竟呆立了良久,麵色陰晴不定,顯然心中在做著一番掙紮。

他的確是想袒護李泌的,如果這件事僅在控製在小範圍內,也就罷了。但是,事已至此,秦晉都能不顧及自己的體麵,以軍法自罰。倘若朝廷對此態度曖昧不清,不查出來秦晉以首功卻宅邸不得修葺的搞鬼之人,那真就無法向天下人交代了。

終於,李亨有些無力的坐回榻上,再不提去軍中探望秦晉之事,隻抬起頭來目光在幾位重臣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還是定格在了房琯的身上。

“朕委房卿全權徹查此事,無論身份高低,官職大小,一經查實按律重處,絕不姑息縱容!”

“臣房琯謹遵天子敕命!”

這回輪到李泌膽戰心驚了,天子把這樁差事交給了房琯,不就等於要將自己屬下的那些小動作都翻出來,亮在光天化日之下嗎?

可他是理虧的,又能說些什麼呢?

關於秦晉受罰的事,隻是今日議程的一個小插曲。

隻見房琯又道:

“陛下,回紇部騎兵已經抵達奉天、醴泉一帶,朝廷須得盡快做出處置。”

李亨的眉頭自擰起來以後就沒鬆開過,現在又擰的更緊了。回紇部騎兵的事,是李泌慫恿他一力促成的,但那時長安尚在風雨飄搖之中,禍福難料,若果知道叛軍很快就會被挫敗,又何至於出此下策呢?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不出真金白銀就想把這些草原上的餓狼禮送出境,根本就不現實。但是,如果出了這筆錢,他又不甘心。現在的朝廷可不是天寶十五年初的朝廷,倉廩充實,府庫豐盈,而今的情況是倉廩米將盡,府庫空空矣。

李泌於此時站出來替李亨解圍。

“陛下,東京尚在叛賊之手,河北道亦是糜爛一片,既然回紇騎兵來了,何妨讓他們一並向東挺近平叛?”

李亨未及標題啊,房琯沉吟著說道:

“以回紇兵平亂也未嚐不可,隻是糧餉一向須協調清楚,否則……”

提及軍國之事,李泌的自信仿佛又回來了。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朝廷眼下缺糧缺錢,怎麼可能喂飽這些草原餓狼?給以自籌自支之權,令其出兵東進就是!”

這麼說其實就等於把關東百姓置於回紇騎兵的鐵蹄之下,朝廷不給他們錢糧,他們自然就隻能燒殺過去了。

房琯仕宦多年,也曾在邊地為官,深悉攻城略地之下的慘況,屠城行搶時有發生,就算奪回曾失之地,邊軍搶掠城中百姓的事也屢禁不止。如果將這些回紇兵放入潼關以東,其不等於送狼入羊群?

安史叛賊再壞,也是存了爭鼎天下的心思,總會稍存了一絲善待百姓之心,而草原上的野狼,除了燒殺搶掠,便別無所圖了。

“門下侍郎如此血冷,令房某齒寒至極!隻想問一問門下侍郎,難道關東百姓就不是我大唐百姓了嗎?身為朝廷重臣,不以百姓為社稷之重,隻醉心於權術之道 ,沽名釣譽,真是羞與此等人比肩並列!”

話說的毫不留情麵,李泌的一張老臉當即漲得通紅,指著房琯結結巴巴道:

“你,你,你血口噴人!”

房管毫不示弱,針鋒相對。

“血口噴人?房某倒要請教,不給糧餉,任回紇兵自籌自支,這錢糧自何處籌,又以何等手段籌?”

李泌當然說不出那個搶字,但以當下形勢,非以此法才能不惜一切代價,從速平亂,拖得越久,對朝廷威信的打擊就越大。

“自然是就地籌糧,回紇兵遠道而來平亂,地方負責支付糧餉,也無可厚非!”

聞言,房琯竟笑了,再不願與之過多糾纏,直截了當道:

“既然門下侍郎不肯直言,房某替你說,無非就是搶掠一途,先搶百姓們糊口的糧食,再搶了百姓的妻兒為奴為婢,是也不是?”

“這等問題也並非無從解決之法,隻要天子明發詔書,不得行搶,化外之人畏懼天可汗威嚴,自然可約束……”

眼看著李泌強詞奪理,房琯再也不與之爭辯,隻對李亨悶聲悶氣道:

“李泌之法禍國殃民,一旦采納將盡失人心,遺禍百年而難絕!”

麻煩事一樁接著一樁,李亨心中鬱悶之極,但回紇人的處置不能耽擱,隻得答複房琯:

“此事的確不宜草率,不如召秦晉入宮,聽一聽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