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卒陸續倒斃,都在警告著孫孝哲,麾下將士的體力已經撐到了極限,能否如願走出這片桑林,取決於何時才能獲得吃食果腹。隻要讓這些虎狼健兒飽餐一頓,再堅持個兩日夜絕對沒有問題。
張通儒此時也罕有的決斷了。
“死都死了,就地掩埋,抓緊幹路,絕不能讓追兵尋到咱們的蹤跡!”
原本還傷心呼喚的軍卒們又執行軍令,將同袍們掩埋在了桑林下枯枝敗葉之中。
也許這些同袍的屍骨很快就會被野獸刨了出來,也許他們再也沒有見得天日的一刻。但是,張通儒依舊為活著的人鼓氣。
“隻要能逃出去,咱們早晚有一日會為這些枉死的弟兄報仇雪恨,可如果隻顧著難過傷心,一旦被追兵逮住,就什麼希望都沒了。”
張通儒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這些軍卒們也十分相信,終有一日他們會再殺回來的。
孫孝哲心中一動,但剛升騰起來的念頭又壓了下去。
軍中沒有糧食果腹,何不把這些倒斃之人製成人脯呢?但權衡再三,還是沒有宣之於口,畢竟這些人都是相互認識的,又都是跟著他從遼東出來的老兄弟,如果自己這麼做,難免不會被認為薄情寡義。
張通儒很是會察言觀色,見孫孝哲目光跳躍,就知道他又有了主意,於是低聲問道:
“大帥想到了什麼?”
孫孝哲的目光隻投向西麵的密林,那裏是一處坡地,隻要翻了過去,就離著逃出生天更進一步。
“走吧,別磨蹭了!”
堪堪翻過了那道山坡,可站在坡頂向西眺望之時,孫孝哲險些一頭栽倒。翻過了這道坡,前麵竟然不知道還有多少道坡再等著他們,這麼走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孫孝哲搜腸刮肚的回憶著地圖上記錄的 地形,可不論想了多少遍,在地圖上的標識都指明了這裏是一片荒地啊。
可現在卻是滿眼的桑林,地形又複雜的幾乎難以繼續行軍。
“這,這怎麼還是桑林?難不成咱們走錯了路?”
孫孝哲不置可否,心中卻否定著,絕不會走錯路,唯一可能出現問題的,應該是地圖。
地圖是從馮翊郡抄出來的,當初他還如獲至寶,可現在想來,不禁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樹幹上,樹幹劇烈的搖晃,樹葉、泥巴呼呼啦啦啦的掉了下來,落得他和張通儒滿身滿臉都是。
“秦晉豎子,奸狡之徒,弄些做了假的地圖,特地……”
話沒說完,便覺得頭頂上響起了嗡嗡之聲,抬頭一看,孫孝哲臉色劇變,隻見一團又一團數不清多少團,黑壓壓的東西正自上而下迎麵撲來。
“快跑,是野蜂!”
山中野蜂最是凶狠,被叮咬者動輒昏迷,若嚴重甚至有可能喪命,就算被叮咬後傷勢較輕,也難免腫痛不堪。
多數人都嚐過被一兩隻野蜂叮咬的滋味,可現在卻是整整一群,數百上千隻野蜂,縱然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也從裏到外覺得恐懼。
孫孝哲第一個抱頭鼠串,跑得慢了被野蜂圍住可不是鬧著玩的。張通儒的動作也很利落,緊隨其後,不敢放鬆半步。
若是尋常野蜂,奔出去裏許左右也就可以輕易拜托,可今日不知如何竟似撞邪一般,也不知跑出去了多遠,野蜂仍舊如跗骨之蛆,似乎追不上就不罷休一般。
有反應慢的,被蜂群圍住,隻眨眼的功夫就慘嚎不已,眼見著瘋了一般四處亂竄,直撞到樹上一頭昏了過去……
跑的幾乎已經脫力,孫孝哲感覺身後的嗡嗡之聲漸漸消失,回頭望去,果見跟在身後的野蜂隻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十幾隻,而張通儒竟也跟的很緊,沒有與之失散。
至此,孫孝哲再也沒有力氣奔跑,停下來仰麵躺倒,也顧不得地麵上又濕又冷,大口的喘著粗氣,仿佛如此喘著就能使力氣重新回到體內一般。
與此同時,張通儒與之並排躺倒,亦是精疲力竭。
如此喘了小半個時辰,其間陸續有軍卒追了上來,慢慢聚集在二人身周。
“清點人數!”
清點的結果令其難過不已。
原本在此之前他還有千餘部眾,可僅僅在遭遇了野蜂的追擊之後,竟隻剩下了五百人不到。
孫孝哲縱聲大笑,笑的如癲如狂,想他於領兵之初就自視過人,有心輔佐明主建功立業,可到頭來竟連區區野蜂都敵不過,真是可悲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