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勾起了一眾親隨濃烈的興趣,紛紛問道:
“有何妙計快說?”
“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親衛營加起來也有數千眾,都是從遼東過來的老兄弟,拚死也能護得大帥逃離這阿鼻地獄。”
“你是說……”
眾人眼睛幽幽放光,所有人都想過這個問題,卻沒有人敢於提出來。現在終於有人提及,火種瞬間便有了燎原之勢。
“這事還得有個挑頭的,大帥最信重的是張通儒,咱們隻能請他來親自勸說。”
此事畢竟觸了孫孝哲的忌諱,因而多數人都不願意親自出頭,向來愛強出頭的張通儒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
“張通儒?他能聽咱們的?”
“如何不聽?難道他也心甘情願在這等死嗎?”
一眾親隨們商議定之後,立即便開始分頭行動。一方麵,聯絡營中軍將,做好開拔的準備,另一方麵遣人去尋張通儒曉以利害,務必勸說其答應一同行事。
然則,終還是有人不放心。
“萬一這廝鐵了心的,要,要跟著大帥在這等死,該,該如何是好?”
眾人沉默良久,竟異口同聲道:
“迫不得已,隻能用強!”
孫孝哲早就在軍帳內喝的爛醉如泥,親隨們卻遍尋不到張通儒的蹤影,平日裏此人總是出現在孫孝哲的左右,今日得用之時竟尋不到人,著實令人急惱。
這些親隨們並不知道,張通儒此時長在北營艱難的平亂,由於孫孝哲打死也不肯離開,他也隻能盡力維持各營的安穩,以期盡可能的拖延時間,因而對於嘩變還是采取殘酷的鎮壓策略。
其實他自己也早就沒了戰意,原本差不多已經說動了孫孝哲轉移撤退,可不知何故最後還是改了主意,看著昔日裏精明強幹的大帥終日隻能麻醉在苦酒裏,隻覺得絕望痛苦,難以自拔。
“殺,全殺了!但凡叛亂者,一個不留!”
張通儒以前所未有的血腥手段處置叛亂者,隻要認定了參與嘩變,不問曲直,一律就地斬首。從下午到現在,因此而受斬的人已經超過了七千,而且這個豎子還在進一步的擴大。
“不能再殺了,再殺下去,人就得殺沒了!”
“殺沒了,也總好過統統投降唐朝!”
張通儒冷峻的臉上顯出一絲獰笑,他現在算是想明白了,這些發動嘩變的叛卒裏,十之七八都要投降唐朝去喝酒吃肉,既然如此,與其讓他們投了唐朝,不如現在就殺的幹淨。
“可,可大帥那裏不好交代啊?”
“你盡管去殺,大帥那裏若有責備,一切有我張通儒負責!”
有了這句話托底,北營的主將再也不聒噪囉嗦,垂頭喪氣的離開。
與此同時,張通儒心裏卻一陣黯然。
他倒希望大帥能責罰於自己,這也就說明大帥壯心未死。可現在呢,大帥除了整日裏喝酒就是蒙頭大睡,對軍中事務早就不聞不問,這哪裏還是那個心懷大誌的大帥啊?
但是,孫孝哲的這些變化張通儒隻能選擇對軍中隱瞞,否則本就瀕臨崩潰邊緣的軍心將徹底完蛋。
眼看著天亮了,幾名親衛營的軍將匆匆而來,見了張通儒以後就神秘兮兮的耳語起來。
張通儒聽罷大驚失色。
“你們,你們這麼做可,可是形同造反!”
隨即,他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可能過於大些,警惕的四下張望,見沒人注意,這才又壓低了聲音,責備道:
“大帥已存了死國之心,你們這麼做不是要陷他於不義?”
豈料那軍將竟笑了。
“張副將口是心非,大帥若死在這裏才是永無翻身之日!”
“這……”
張通儒語塞,自己的確是口是心非。就連古人都說,人死可重於泰山,亦可輕於鴻毛,又有哪個想死的鴻毛一般輕呢?
思忖良久,終是一咬牙,狠狠的點了點頭。
……
坊州通往馮翊郡白水縣的官道上,一支規模有數千的騎兵鐵流滾滾向南疾馳。正前方的土黃色將旗上繡著一個醒目的楊字。
所過之處,滿目蒼夷,竟百裏沒有雞鳴之聲,道路兩側隨處可見正在腐爛發臭的屍體。
戰馬的顛簸反而讓楊行本心中越發的平靜了,馮翊郡原本是關中除了京兆府以外最富庶的大郡,可現在竟落得這般淒慘破敗境況,他楊某人難辭其咎!
此時此刻,塞滿了他胸膛的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蕃賊,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