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色漸濃,人群之中開始隱隱然泛起陣陣的怨憤之聲,隨著黑夜和饑餓帶來的不安, 所有人的情緒都瀕臨於爆發的邊緣。
如此不聞不問的將他們滯留在校場內,這算怎麼一回事嘛?
“要回營,要吃飯!”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訴求,除了吃飯以外,還要回去休息睡覺,畢竟站了整整一個下午,又冷又餓又累,錦衣玉食慣了的人哪個也不曾遭受過如此待遇。
麵對抗議,依舊沒有人加以理會,這些人的膽子不免也隨著不滿情緒的積聚而大了起來。
“既然無人理會,咱們不妨自行回營,找吃的去!”
“對!自行回營!”
一旦有人率先提議,便立即得到了許多人的響應。
可是突然之間,校場四周立時亮了起來,幾乎在一瞬間火把通明,映照的他們幾乎睜不開眼睛。
“哪個無令敢擅動?休怪箭矢無眼!”
適應了突然而起的火把光亮後,他們很快發現,四周到處都是冒著冷森森寒光的弩箭。仿佛隻要稍有異動,就會萬箭齊發。
霎那間,再也沒人敢大聲喧嘩,都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巴,誰都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賭。
“剛剛是哪個營的人要自行回營了?現在站出來自首,可從輕發落,一旦本將調查出來,可休怪軍法無情!想必諸位都知道,戰時不尊軍令是什麼下場吧?”
眾人被嚇的心中俱是一寒,戰時不尊軍令是在斬首之列。
“將軍,此時在城中,又不是戰場,當當算不得戰時吧?”
那全身甲裝的軍將聲音陡而厲然。
“城外叛軍此時尚未散去,爾等無令擅動,難道還算不得戰時違令?”
“一炷香的時間,允許相互舉發,倘若此後調查處擅自提議的罪魁禍首,發現有知情不報一樣獲罪!”
這一招也的確是狠,很快就使得勳戚子弟們紛紛舉發,這其中有恣意報複的,也有據實而言的,不管初衷是什麼,凡是遭到舉發的人一律當場逮捕,聽後處置。然後又有書吏當場登記被舉發人的籍貫出身,以及舉發人的籍貫出身。
這場鬧劇一般的舉發隻維持了不到半個時辰,居然當場逮捕了超過五百人。
隻見那全幅甲裝的軍將舉起了登記冊,冷笑了一陣才高聲道:
“俱已登記造冊,被舉發查實者,以軍法從重論處,不實者無罪獲釋。舉發查實者,有賞!”
說道此處,他頓住了,又加重語氣。
“若舉發不實,舉發者以誣陷之罪反坐!”
言罷,眾人目瞪口呆,心思各懷。
倘若舉發不實被查明,就會以斬首之刑反坐,這一招不可謂不狠辣。然則,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再有人想後悔卻已經晚了。
全幅甲裝的軍將離去,手持弓弩的軍卒也收起了弓弩,隻不過校場上再也沒有人敢於抗議,俱是無聲無息的站在當場,隻顧著忐忑不安。
與此同時,秦晉和廣平王早就回到了位於延政門裏的中軍營地。
“禦史大夫這一招果然奏效,那些不可一世的紈絝們,都沒了脾氣,到現在還規規矩矩的站在校場上呢。”
麵對如此稟報,廣平王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難道就沒有人抗議擅動?”
以李豫對這些勳戚子弟的了解,都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性,倘若好說好商量對了脾氣,或許能事半而功倍,但一味的硬來,恐怕隻能適得其反。
因而,他對秦晉的辦法是持保留態度的,不過自己又拿不出切實可行的辦法,因而隻能試試看了。
“無一人敢違令,現在都規規矩矩的站在校場上!”
李豫訝然讚歎。
“真是奇了,看來惡人還須惡人磨……”
說到此處他又突然止住了,有些尷尬和歉然的看著秦晉,笑道:
“失言,失言,大夫勿怪!”
秦晉毫不在意。
“廣平王說的沒錯,今次秦晉就是要做惡人的。如果不讓這些人體會到惡的猙獰,就難以意識到善的可貴。”
軍法本沒有善惡,但有賞罰而已。秦晉的目的就是讓這些紈絝們深刻的意識到,違反軍法而帶來的惡果,才會生出對軍法的基本敬畏之心。事後,但有以軍功受賞之人,才能明白其中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