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崔光遠說的也確實是實情,潼關被破已經快三個月,除了靈武的仆固懷恩曾率朔方軍南下,便再無其他地方軍趕來勤王。從始至終,都是神武軍在獨木一力支撐。
秦晉沉吟著道:
“也不可一概而言!各地兵馬無法到關中勤王,主要原因還是安史叛賊占據中原,中原又是各地通往關中的必經之地,有心無力而已!”
這時,甚少在兵事發言的李泌卻突然說道:
“臣覺得有一處蹊蹺,一直不得其解。叛賊失潼關半月有餘,卻不曾有一次動兵相向,這,這不奇怪嗎?”
其實,潼關方向的問題,秦晉也一直在關注。孫孝哲沒有動兵反擊,多半是已經無力分兵,隻一心要拿下長安。而潼關外,洛陽方麵為什麼沒有反應,卻一時之間難以獲知具體因由。也許是洛陽城中發生了變故,也許是各地唐.軍實力漸長,安史叛軍分不開身。
原因種種,雖然暫時難以辨明,但這都無關緊要,隻要裴敬的人馬牢牢控製住潼關,使得關中與中原的交通斷絕,他就有把握讓孫孝哲全軍覆沒。
不等秦晉說話,李泌又接著道:
“臣以為,裴敬率軍數萬據守潼關,既然遲遲沒有威脅,不如分出一些兵來,入關中配合秦大夫行事……”
豈料,崔光遠卻又冷笑著打斷了他。
“此乃禍國之言,難道門下侍郎不知道潼關於長安之重要嗎?”
守住潼關,關乎著長安之圍能否順利解開,乃至孫孝哲二十萬大軍土崩瓦解的重中之重。就算暫時沒有危險,也不能輕易的分潼關之兵。
李泌忽覺自己失言,臉色陡然漲紅,但又無法收回剛剛的話,一定會被人當做了話柄,暗暗懊悔不已,自己怎麼如此不小心,竟不經腦子的說話呢?
他的態度軟了,崔光遠卻不打算輕易的放過他,仍舊滿是挖苦的說道:
“素聞門下侍郎知兵,今日所見,竟是紙上談兵,幸甚門下侍郎還不是政事堂的宰相,否則幹預朝廷用兵,誤國誤民不說,還要前方將士死的不明不白……”
“住口!”
李泌被他挖苦的火氣上湧,終於忍不住大喝了一聲,但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連忙跪下來向李亨請罪。
“臣咆哮於天子駕前,自知有罪,請陛下責罰!”
便殿上的氣氛更加尷尬,李亨也覺得李泌的建議實在是昏招,即便要調兵,也絕不能調潼關的兵,非但不能調,還要在兵力允許的情況下,再增派一些。
李亨暗暗歎息,這也使得李泌多年來睿智無所不能的形象在他心裏有所動搖,雖然依舊信任李泌,但終究不敢再讓李泌去碰兵權了。
“好了,眼下正是一心用命的時候,眾位卿家就不要爭了。”
他決定在李泌和崔光遠之間和和稀泥,使得兩個人不至於徹底翻臉,倘若翻臉必然會互相掣肘,與國事無益。
秦晉見崔光遠和李泌爭的紅了臉,也坐不住了,便道:
“陛下,臣以為,調兵可也,卻不必調潼關之兵。臣離開河東時,主力全部留在了河東以鉗製河北叛軍,現在正值關鍵時刻,相權之下,不如調河東盧杞之兵入關中。”
“調河東的兵?”
非但李亨,包括魏方進、崔光遠在內都大吃了一驚。
此前他們直一葉障目的認為神武軍隻在潼關有數萬人,想不到卻忘了河東道還有神武軍的主力呢。
李亨則頗為疑慮的問道:
“倘若調河東之兵入關中,萬一黑背叛軍反撲,河東萬一有失,該如何是好?”
秦晉沒有直接回答,卻隻反問了一句話。
“臣請問陛下,河東有失和關中有失,哪一個更要不得?”
“這,這?”
李亨被問的愣住了,河東與關中就好像唐朝的左膀與右臂,哪一個有失都不是他所希望見到的。但若究竟隻能選擇一個,李亨覺得萬分糾結,難以抉擇。
半晌之後,李亨又艱難的問道:
“非要如此不可嗎?”
秦晉在此前已知沉默不語,就是盤算著該不該調兵入關中倘若調兵,又該從何處調,思來想去隻有仍舊留在河東的盧杞最為合適。
至於河東的安危,他當然也是擔心的,但比起關中的重要性來,秦晉寧可決然的放棄河東,隻要關中保住了,孫孝哲的二十萬大軍徹底瓦解,重新奪回河東也絕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