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澄城令路嗣恭在關中一帶是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此人為京兆三原人,年輕時為遊俠劍客,後來一賢名入仕,先後為鄴縣尉、姑臧令。遷澄城令還不到兩年,不想就遇到了這場潑天的大亂,更不想三輔重地也能成為亂兵交戰之地。
都知兵馬使辛雲京出身將門世家,其父兄子弟幾乎全部在軍中為將,安史叛軍造反以來一直在河東節度使麾下為將,後來被史思明部打的一敗塗地,隻得退守河東山地,與叛軍周旋。恰逢秦晉攻略河東,他才帶著人馬一並投了神武軍。
秦晉入京以後,便把辛雲京部調往馮翊郡,歸楊行本節製。
此時,馮翊郡各地的守軍依照郡太守杜甫的命令,紛紛退守到了白水到澄城一線。為的就是避敵鋒芒,以騰出足夠的反擊時間和空間。
從潼關也好,長安也罷,到馮翊郡北部有著不短的補給線,不但可以為長安守軍分擔叛軍的兵力和精力,還能為馮翊本地守軍減輕一部分的壓力。
不過,無論是秦晉也好,還是杜甫也罷,都低估了孫孝哲心中的怨念。按照推演,孫孝哲在得知潼關後路被斷以後,應該不惜一切代價奪回潼關,可萬萬想不到的是,他竟置潼關於不顧,瘋狂的向馮翊郡撲去。
孫孝哲這一招突如其來,的確讓打的郡太守杜甫措手不及,辛雲京的部眾分散在澄城向東到黃河西岸的離石堡一線,此時駐守澄城的人馬也僅有一萬人而已。
守城之戰一開始,都知兵馬使辛雲京立刻就意識到,禦史大夫和郡太守的推演出現了偏差,因為叛軍竟在澄城一地就投入了將近十萬的兵馬,這分明是不戰勝不罷休的架勢。
因而在澄城被徹底圍困之前,辛雲京派出了數路信使急往白水和中部分別給楊行本和杜甫送去了求援信。
叛軍對澄城發起了不計代價,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僅僅三天的功夫,城內守軍就死傷超過三千,箭矢等物資消耗過半。照這種情形繼續下去,用不上七天澄城就得被徹底攻破。
辛雲京絕望的找到了路嗣恭。
“叛軍勢大,你我恐無生路,唯有決死一戰!”
至此,他堅定了決死一戰的念頭,無論路嗣恭是否有心與之一同決死力戰,都打算遣人破圍而出,告知杜甫和楊行本,不要再派人來了,一定要調集盡可能多的人馬堅守住白水和中部,否則一旦使叛軍得逞,關門打狗的計劃將功虧一簣。
此時,路嗣恭正在清理日間守城時新受的瘡口,聞言悲滄而笑。
“壯士死於社稷,正得我所願,與辛兄並肩一戰,實在三生有幸!”
說完,大顆熱淚於眼眶中滾落。路嗣恭不是哭自己即將身死的命運,而是遺憾不能看到朝廷平亂的那一天了。他自始至終都堅信,天命所歸依舊在唐朝,安史叛軍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朝廷早早晚晚都會將這些魑魅魍魎一股腦全收拾幹淨了。
兩人唏噓了一陣,又轉而議論起守城的方略。雖然已經存了必死之心,但依舊不能讓叛軍痛痛快快的得了澄城。
隻要把叛軍在澄城多拖上一日,杜甫和楊行本的準備就會多上一日,他們的死也就更值得。
“城中的箭矢消耗過半,滾木礌石也用了大半,一旦沒有這些東西,隻怕頂不住叛軍潮水一樣的衝擊。”
澄城牆高不過兩仗,麵對近十萬人汪洋大海般的衝擊,稍有不逮就會被叛軍破城。
“這個好說,將城內的房子都拆了,房梁房柱也能用上一陣子。”
路嗣恭眼中掠過一絲黯然之色,他身為澄城令有保境安民之責,現在卻要拆百姓的房子,心種頓時如刀割一般。
“幸甚城中百姓大半都隨著杜使君北上中部城,就算城破,也不至於都死絕戶了!”
聽了辛雲京的安慰之辭,路嗣恭更是黯然,命隨從草草將左臂包紮好,便拉著辛雲京一同到城內去查看究竟有多少房子可以拆,又能拆出多少磚石梁柱。
沿著大街走了一陣,路嗣恭嗬辛雲京這才發覺,如果將所有的房屋都拆掉,別說再守上七日,就算一兩個月也夠用了。但是,還有個致命的問題是他們繞不過去的。
“隻可惜啊,城內的糧食隻夠支用半月光景。”
辛雲京大笑,道:
“有半月光景,孫孝哲大軍消耗的也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