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宮門以後,那幾名傳召的宦官就不見了,負責引領李萼的換成一個小黃門。小黃門的態度則比那極為恭謹的多,一路上半個字都不敢多說,就連走路邁步都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如此深入宮中,於李萼還是第一次,見到宮中宦官規矩甚嚴不禁又是感慨,這才是皇家氣度啊。
東拐西拐,李萼被引到一處便殿門口,小黃門站定了,輕聲說道:
“陛下就在殿中,請進去吧!”
沒來由的李萼心中一陣激動,這是他第一次拜見新天子。而進城之後的所見所感於他而言又有著極好的印象,是以於內心中既期待又緊張。
李萼甚至緊張的手心出汗,濕滑一片。
進入殿中,想象裏輝煌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這處便殿在太極宮中的規模並不算大,但比起尋常人家的廳堂還是大得多,然則諾大的殿內隻在天子身側以及案頭亮著兩座燭台。
兩座燭台能夠照亮的範圍也隻有天子身周一兩步的範圍。李萼站在殿門口甚至連天子的樣貌都看不清楚。
“罪臣李萼拜見皇帝陛下無恙!”
盡管他不止一次的聽說天子下詔見麵繁文縟節,但還是習慣性的行叩拜之禮。
天子這才從伏案疾書的狀態中直起了身子。
“李卿可能還不知道,朕已經下詔見麵繁文縟節,往後見朕從簡就是!”
在殿內宦官的指引下,李萼來到一處坐墊前坐下。
“我剛剛得了禦史大夫的信報,言及李卿曆盡千難險阻抵達長安,心中感佩至極!”
剛剛做了天子的李亨並沒有因為身份地位的變化而改變以往接人待物的態度,甚至在臣子麵前也一律以我自稱。以至於李萼絲毫沒感覺到自己是在和大唐的天子坐在同一處屋簷下。
當今天子對李萼的禮遇也實在是超出了預計。在此之前他不過是神武軍中的一個參軍,直到神武軍在兵變中失敗,陳玄禮失勢罷官奪爵,整個神武軍也跟著名存實亡。至此以後,參軍的差事都沒法做了,因為神武軍在事實上已經被肢解了,到最後幾個月幾乎到了連俸祿都領不到的地步
天子如此禮遇,究竟原因何在,李萼心中是打鼓的,但又不好貿然動問。旁人若得天子召見,恨不得把自己吹噓成天上地下無所不能的人物,如何自己卻表現的這般沒自信呢?不過很快,天子就替他解釋了這個疑問。
“禦史大夫在信報中特異強調了與李卿在新安時的一麵之緣,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李萼汗顏,原來天子對自己的看重,完全出於自己當初隻身赴京的經曆。他自己覺得這麼做並沒有什麼可大書特書之處,但在旁人看來已經是有勇有謀又心懷天下的義士、英雄了!
在都畿道大半被安祿山占領的情形下,敢於穿過戰火紛飛的一眾州縣,冒險到長安送信,送去了顏真卿等人起事對付安祿山的消息,放眼天下恐怕也是屈指可數的。
李亨既然身為天子,在用人時就難免和絕大多數天子有著相同的眼光。
簡單可以用三個字概括。
“忠、勇、謀!”
顯然,李萼身上這三個都占全了。如此一來,他能夠得到李亨的青睞也就不奇怪了。
隻是身為天子,如果用人之時局限於這三個字,恐怕未必是一件好事。秦晉曾委婉的勸過李亨,在這種天下危亡的緊要時刻,除了看重忠勇謀,更要看重一個能字。隻要駕馭得當,就連奸佞之徒一樣可以為國有利。
最怕的就是把不合適的人放在不合適的位置上。
可惜,很多話不是臣子能夠有立場對君主說的,秦晉的婉言勸諫淺嚐輒止。
“臣雖不才,願為陛下效死!”
寥寥幾句話,李亨甚感高興。
“如果不是禦史大夫先開口要了你到軍中去,我便把你留在中書省,日日可以谘詢。”
留在天子身邊,對任何一個人都是天大的誘惑,不過對李萼而言,比起憑借天子的寵信而得到高官厚祿,遠不如建功立業更吸引人。
轟!轟!轟!
忽然,殿外隱隱有炸響隱隱傳來,李萼甚至敏銳的感覺的連地麵都在隱約顫動。
見李萼臉上顯露出驚愕的神情,李亨反而笑了。
“李卿不必害怕,這是軍器監在試製新式火器,全靠這些新物件,才避免了大量的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