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老夫早聽太子說過,東宮中的皇子皇孫們都是足量供應吃食!說,究竟是誰,是誰在搗鬼?”
激動之下,竟猛烈的咳嗽起來。
蟲娘趕緊過來,一邊扶住李璆的胳膊,一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快消消氣,其他都是次要的,可餓壞了不少兄弟姐妹……”
李璆好不容易順過了氣,看著蟲娘大笑道:
“你這娃娃,搗鬼搗的好,否則老夫還真成了老眼昏花的糊塗蛋,被人蒙在鼓裏!”
這雖然在表麵上看不過是一件小事,可一旦將影響蔓延開去,人們隻會說太子的不是,否則背後搗鬼的人又怎麼可能得勢呢?李璆當然不相信李亨會是縱容親信壞事的人,但一個人畢竟隻有一雙眼睛,一雙手,隻要用人,就有可能被蒙蔽,自己不例外,李亨當然也未必例外了。
李璆自問老了,難以幫李亨成就大事,但滅掉後院的幾團邪火卻綽綽有餘。思定主意,他端起了案上一隻瓷碗,仰脖咕咚咚幾口便都喝了下去,然後用重重的把碗頓在案上。
“老夫去也!”
一個時辰之後,樂成公主站在了李璆麵前,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究竟是怎麼回事,給老夫從實招來,若再敢哄騙老夫,信不信老夫奏請太子殿下,廢了你的公主爵位?”
原本樂成公主還隻是低頭不語,現在聽李璆說越說越是駭人,便忍不住頂了一句嘴:
“太子殿下監國都未奉詔命,可廢不了我的公主爵位,宗正卿……”
話說到一半,李璆突然發作了,一巴掌拍在案上,嚇得她將後半截話又咽了回去。
“太子監國未奉詔命?廢不了你的公主爵位?告訴你,連楊國忠和貴妃都已經納命而去,你以為區區公主又算得了什麼?”
太子返回長安之後,執意對馬嵬之變多有遮掩,並未將楊國忠的死訊公布。雖然長安城內已經有流言傳到,但畢竟未經官方證實,人們也隻當都是半真半假。樂成公主自然也聽過馬嵬之變各種版本的內情,可現在從宗正卿李璆的嘴裏說出來,還是把她嚇的不知所措了,竟站立不穩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說起來樂成公主的駙馬薛履謙也算楊國忠一係的人,此時在淮南為太守,她可以跟著一同趕赴淮南的,但因為不願受那舟車勞頓之苦,又不想離開長安繁花錦繡之地,因而便留在了長安,所以才不幸趕上了倒黴的民亂。
民亂爆發之時,幸虧駙馬府的家奴忠勇,擊退了衝擊的亂民,才不至於流落城外。但人雖然沒事,可她在城中各處的財產損失則十分巨大。因而,一向貪財的樂成公主才在接受了分配夥食衣物的差事後,開始以此攬財。
不過,樂成公主攬財也不是什麼人的財都敢要,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有強大家族背景的人便不去觸碰,隻針對那些沒背景自身又沒什麼本事的人。所以,連日以來雖怨聲載道,卻從不曾被人揭破。
然則,興許百密一疏,或者樂成公主本就瞧不起蟲娘,對蟲娘的夥食衣物比照那些沒權沒勢的一並克扣。可惜蟲娘不會吃了虧,再嚼碎了往肚子裏咽,假作請一向疼愛自己的宗正卿李璆吃酒,便一舉揭破了這樁齷齪的勾當。
“從現在開始,你不必再管理夥食衣物了,稍後會有人宣布對你的懲處,下去吧!”
看著樂成公主的臉,李璆就已經按耐不住心中的厭惡,隻想把她早早打發了,好眼不見為淨。誰知樂成公主竟發起潑來,“宗正卿不知聽了哪個的一麵之詞,難道也不做調查就處置人嗎?我不服,不服!”
樂成公主硬氣自有硬氣的底氣,她的駙馬薛履謙在淮南任太守,而淮泗之地向來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現在朝廷遭逢大難肯定離不開淮泗等地的支持,因而自己的駙馬也必然水漲船高,就算朝中的重臣見了自己也得給幾分麵子的。
李璆怒極,他當然是暗中做了調查的,在掌握確實的證人證據證詞之後才把樂成公主叫來訓話。如果樂成公主能知錯認錯,他也未必會動了嚴懲之心,可現在竟見她一副無法無天,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好像犯了錯還有理,便決然不打算從輕處置此事了。
一旦下定了狠手處置的心思之後,李璆冷哼了一聲。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老夫便讓你知道後悔二字怎麼寫!”
李璆曾親得太子授權,可以宗正卿之名全權處置皇族內部事務,若有人膽敢於此時公然犯事,無論何種借口必須疑慮從重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