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李璆也意識到自己剛剛激動之下說的話有些過分,便又將語氣緩和了下來。
“太子能在危亡之際,挑起千鈞重擔,大唐亡不了,亡不了……老夫高興,高興啊……”
說著,李璆縱聲大笑,竟笑出的老淚縱橫……眼見著老宗正如此失態,在場之人無不悲聲戚戚。
笑了一陣,李璆的精神便有些萎靡,畢竟是古稀高齡,身子骨再硬朗也禁不住折騰。
“老夫累了,回去休息了。”然後又回頭對眾人道:“都走吧,回去休息!”
李亨早就有意讓李璆回去休息,今日見其情緒大起大落,生怕他出了意外。忽見那黑瘦少年跟在李璆身後,臉上掛著淚痕,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李亨心一軟招手道:
“蟲娘過來!”
少年破涕為笑,拎起肥大的袍子奔了過來。這一次老宗正李璆沒再阻攔,徑自而去。隻是一眾皇子皇孫看著黑瘦少年眼中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是啊!太子現在大權在握,已經今非昔比,能夠得到太子的格外關照,又有誰不羨慕嫉妒呢?
“蟲娘以為再也見不到太子哥哥了?”
李亨抬手刮了一下少年的鼻頭,笑道:
“看看哪還有公主的模樣?”
這個黑瘦少年正是剛剛受封不久的壽安公主,乳名喚作蟲娘。
蟲娘眨了眨眼睛道:“逃難在外,越狼狽越好,如果一身錦緞金玉,怕太子哥哥現在就見不到蟲娘了……”
說起逃難在外的遭遇,蟲娘直拍胸口,顯是仍舊心有餘悸。便有個不肯舍棄華服的縣主被夜半劫賊拖去糟蹋了,所幸沒被害了性命,這才得以隨李璆返回長安。
李亨嗬嗬笑道:
“機靈鬼。”
得了李亨的稱讚,蟲娘得意的揚了揚沾滿灰土的俏臉。
“走,隨太子哥哥回太極宮,好好洗漱,換回公主的衣衫……”
李亨對這個異母妹妹十分喜歡溺愛,因而蟲娘也頑皮的稱其為太子哥哥。不過,蟲娘卻拒絕了李亨的特殊關照。
“蟲娘不能隨太子哥哥去太極宮,蟲娘還是和旁人一樣,到東宮去吧!否則大家隻會說太子哥哥親疏有別!”
聞言,李亨愣了一愣,繼而又笑著輕撫蟲娘腦後。
“蟲娘教訓的是,太子哥哥不該親疏有別!”
說話間,李亨心中一動,說道:
“蟲娘剛剛見過駙馬,還滿意嗎?”
原本還機靈活現的蟲娘竟瞬間扭捏起來,雙手疊在身前,搓起了手指。見狀,李亨大笑。蟲娘不滿的抬頭道:
“還笑,不理太子哥哥了!”
送走了蟲娘,李亨臉上的笑容逐漸消退。他心裏實在裝了太多放不下的事,片刻歡愉已經是難得的奢侈了。提起蟲娘這個妹妹,除了自己對他的喜歡溺愛以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父皇已經有敕命,將她下嫁秦晉,並因此而破格冊封為壽安公主。
李亨對父皇的心思十分了然,蟲娘不過是一枚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然則他卻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去學父皇的冷酷無情。秦晉是他十分看好的人,雖然曾有過悖逆的行為,可那是為了自保,如今的事實又證明其人心中果有大義。父皇不用此人,固然有多疑的性格使然,但究其竟還是被享樂欲望蒙蔽了雙眼,以至於忠奸不辨。
現在蟲娘既然脫險了,李亨決定為她和秦晉完婚,如此也算成就一段佳話。
次日一早,李亨召集三品以上重臣議事,秦晉也應召而來。陳希烈第一個表達了對秦晉的不滿,他認為秦晉搞的那套戰時管製以及民營都是瞎胡鬧。
“昨天晚上便有十數家找到了老臣,向老臣申冤訴苦,說秦晉縱容部將強搶民財……”
李亨笑道:
“老相公所說之事,李亨也了解一二,戰時管製,集中物資的命令,便是出自李亨的親筆所書。”
“殿下,這麼做隻會讓城中百姓與我大唐離心離德,萬萬不可啊!”
陳希烈口中話音顫抖,幹涸的老眼裏竟又急出了幾滴渾濁的眼淚。
魏方進與崔光遠都是親近秦晉的一派,見陳希烈這老家夥如此作態,便先後駁斥。
“陳老相公口中的民意怕隻有那十幾家吧?因為民亂,城中百姓家十之七八失去了恒產,現在戰時管製,物資平均分配,才會餓不死這許多百姓……”
崔光遠說話毫不客氣,既對陳希烈加以嘲諷,又向太子申明了戰時管製的好處。
魏方進卻不陰不陽的說道:
“如何,難道陳老相公另有妙計能解決城中失產人口的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