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子這才如夢方醒,秦晉急著追趕逃走的天子和太子,當然不會停下來等自己,一旦與大隊人馬失去聯絡,這一路上到處都是逃卒亂兵,假如遇到心存歹意之人,僅憑他們兩個人是絕然應付不了的。
一念及此,清虛子不再由於,也不顧滿身泥漿的狼狽,翻身上馬,急急涉水,向西北追了上去。
秦晉一路向西北狂奔,一路暗暗思忖著清虛子剛剛的建議。兩廂衡量之下,還是覺得年幼的皇子絕沒有李隆基和李亨的號召力。假如他真的聽從了清虛子的建議,在長安城中尋得尚在衝齡的皇子,那麼李隆基所生諸子則勢必會有樣學樣,紛紛自立。到時候別說凝聚天下人心,唐朝將立即陷入諸皇子混戰的危局之中。若在以往,皇子們都被圈養在十王宅中,哪個也不敢生出非分之想。現在天子逃了,十王宅中的皇子們也有不少趁亂逃了,秦晉相信清虛子相信生出野心的人絕不會隻有一個半個。
正思忖間,忽聞前麵一陣哀嚎之聲,卻見一群亂兵在圍著一個撲倒於地的人行搶劫之事。
逃卒們若隻是安分的逃跑,秦晉也懶得理他們,但現在於光天化日之下行搶,就怪不得他辣手無情了。
“逃卒本就按罪當斬,現在又騷擾百姓,立殺無赦!”
一聲令下,便有數十名騎兵加速衝了過去,數十柄馬刀於嗚嗷呼喝中高高擎起,轉瞬之間血肉橫飛,十幾顆血淋淋的頭顱便滾落於地。
隻慘了被逃卒亂兵圍住行搶之人,滿身滿臉的汙血,不過此人從被打的狀態中換過來之後,竟站了起來,對秦晉的方向一揖到地。
“謝將軍救命之恩!”
盡管被黏在一起的亂發還滴答著鮮血,此人聲音卻絲毫不見慌亂。
秦晉不禁為之訝然,此人絕非尋常之輩。
那人在謝過之後,便想扭頭離去,誰知腳下一軟卻撲通跌倒在地。秦晉趕緊讓人查看此人身上傷情,卻發現他的右腿腫脹的整整粗了一圈。
由於此人剛剛的表現也是特異,秦晉便也格外留心此人,當軍卒撩起此人的頭發時,不禁又不發出了陣陣驚呼。
“是你?”
而那腿傷跌倒之人也認出了秦晉,幾乎同時失聲道:
“是你!”
秦晉眼前其人正是太子李亨身旁最寵信的謀士李泌。不過李泌在兵變時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又背著太子暗殺秦晉,試圖一舉消滅掉秦晉的勢力,天幸秦晉大難不死,才躲過了此生最大的一次危機。
後來神武軍在秦晉的領導下重新奪回了優勢,李隆基化險為夷,太子失勢,李泌這個罪魁禍首自然被議罪下獄。隻是後來此人是生是死,秦晉就再不關心,因為他本身也還有一身的麻煩,又哪有時間理會一個不相幹之人的下場呢?
萬萬想不到的是,李泌其人非但未死,竟然出現在了秦晉追趕李隆基父子的半路上。
“李泌,你如何在此處?”
在認清了麵前馬上之人是秦晉之後,李泌的神色中流露出了一絲不安,他或許知道自己曾密謀策劃暗殺秦晉,現在落到秦晉的手裏,怕是難逃一死了。而且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情形之下,隻要秦晉想做,殺死他就像碾死一隻臭蟲那麼容易。
“李某背運,既然落在你的手中,還有什麼可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打量了狼狽卻要強作硬氣的李泌一陣,秦晉冷笑道:
“殺你?你認為自己有資格嗎?看看你這副樣子,像條喪家之犬!”
麵對死都不曾膽怯的李泌竟猛然間嚎啕大哭,哭的傷心至極。
這一幕卻將剛剛追趕上來的清虛子看呆了,明明這貨在眨眼之前還硬氣的要命,怎麼被秦使君嗬斥了一句就哭的如此傷心呢?
“你這人也太奇怪了,七尺男兒有甚想不開的,在這哭鼻子。”
不過,李泌隻作聽不見,仍舊自顧自的哭著,仿佛清虛子不存在一般。清虛子隻覺得又被這個狼狽的逃人無視作空氣,頓時火往上湧,剛剛在馬身上受的氣發作出來,便打算都泄在這個倒黴蛋身上。
然而,令清虛子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剛剛還極盡嘲諷嗬斥於此人的秦晉,竟翻身下馬伸手將其扶住。
“你既然出現在便橋北,因何又棄太子而去?”
李泌收住了哭聲,看向秦晉的目光中雖然還是充滿了敵意,但還是回答道:
“李泌當然不會棄太子於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