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此以後再沒有一個人在秦晉麵前提及歇腳一事,五千騎兵沿著黃河東岸的官道撒開了向南狂奔,沿途不斷有戰馬不支倒斃。
秦晉隻覺得整個身體都被戰馬顛簸的麻木而失去了知覺,仿佛坐在馬背上的隻是一句行屍走肉。臉上忽的傳來一片冰涼,他詫然抬起頭來,卻發現片片雪花飄落,紛紛灑灑,繼而竟似雪幕一般將五千騎兵悉數籠罩其中。
下雪了,天寶十五載的第一場雪!
這本來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但對急著趕路的神武軍而言卻是大大的壞事,大雪不但遮擋了騎兵的視線,還影響了奔馳的速度。好在他們沿著黃河東岸向南狂奔,不至於在大雪中迷失了道路,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
突入而來的大雪絕擋不住秦晉拚命趕路的決心,天黑之前,必須抵達風陵關。
好在這場大雪受到地域的局限分部並不是很廣,過了首陽山以後,原本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轉而稀稀落落,隻剩下了零星的清雪,再往南走甚至連太陽都半遮半露的出來了。
秦晉暗道老天終歸不總是絕情!
“稟報使君,前方五裏便是風陵關,探馬已經先行一步通報當地守將……”
所有緊緊繃著的一根弦終於鬆了下來,秦使君的軍令是連夜抵達風陵關,可沒說是連夜擺過風陵渡,言下之意便是在風陵關休息一夜再趕路。
果然,秦晉下令騎兵放緩前進的速度,同時所有人分成前後兩隊緩緩向前。
“逃卒,逃卒!”
不知是哪個眼尖的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視線立時便四下尋覓,繼而又落在了一群衣甲不整的軍卒身上。
說他們是逃卒絕非武斷而為,因為那夥身穿唐軍衣甲的軍卒在發現了神武軍騎兵以後,非但沒有半分欣喜,反而驚恐的四散而逃。唐.軍軍法雖然並不嚴苛,但對逃卒一樣是以死懲戒。隻有犯了死罪的逃卒,才會見到唐.軍的身影如見到索命閻羅一般。
這些慌不擇路的逃卒怎麼可能跑得過四條腿的騎兵,隻眨眼的功夫,便有十幾個被逮到押在了秦晉的麵前。
秦晉不用審問,也知道了其中的因由。前方陣陣傳來的戰鼓聲,已經說明了一切,風陵關下一定在進行著一場大戰。
烏護懷忠簡單的審訊了一個逃卒模樣的人,果然是風陵關遭襲,至於敵人來自何處,人馬幾何,對方卻一問三不知。
見狀,秦晉暗暗冷笑,這些逃卒一看就是在軍中混日子的酒囊飯袋。
“不必審了,一個不留,全部斬首,以儆效尤!”
放鬆的心情沒能持續超過一刻鍾,這夥逃兵的出現終結了這種不切實際的輕鬆。
“準備戰鬥,烏護懷忠,還能一戰否?”
秦晉這麼問當然是出於連續趕路一日夜的原因,此時就算人還有體力作戰,隻怕戰馬也匹匹都在強弩之末了。烏護懷忠則毫不猶豫的答道:“死戰到底!”
有烏護懷忠這句話就足夠了,秦晉雖然不了解這些騎兵,但他了解烏護懷忠,隻要他能答應下來,便一定是有把握的。
豈料,烏護懷忠又開口說道:
“請使君在後方觀戰……”
秦晉氣血上湧,也不答話,隻雙腿緊夾馬腹,韁繩抖開,戰馬加速衝了過去。
盡管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在翻過埡口之後,麵前的場景還是讓秦晉震驚的無以複加。
風陵關隻是因為風陵渡而存在的一座小關城,然而在關城外卻是密密麻麻聚滿了螞蟻一般的人,放眼望去,規模不大的關城竟像狂風暴雨中一片落葉,似乎隨時便會被淹沒……
“乖乖,哪裏來的這麼多人……”
身後一名軍卒傻呆呆的問了一句,秦晉卻心如刀絞,一路上的不祥預感還是應驗了。此時就算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出來,這些人一定來自潼關方向。
他們能夠肆無忌憚的渡河攻擊風陵關,潼關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無數火把點亮了風陵關,將方圓數裏映照的如同白晝,對方居然打算連夜攻城。
當太陽徹底沒入天邊,最後一絲陽光也隨之消失,黑暗之中,秦晉不斷的催促著戰馬加速,既然最壞的可能都發生了,那就拚個你死我活吧。神武軍的主力現在剛剛由絳、晉兩縣開拔,正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自己所能倚仗的隻有烏護懷忠麾下這五千精疲力竭的同羅部騎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