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誠惶誠恐又斯文有禮的薛成己,裴敬忽然有些明白了秦晉的意圖……
……
晉城,蔡希德於九死一生中逃了回來,嫡係部眾在曲山口一戰中十損七八,在驚嚇與憤怒中,他胸口的患處急劇加重,整個人都已經臥床不起。
但即便如此,他仍舊沒有放棄反擊的念頭,秦晉那豎子的神武軍之所以能把他打敗,憑借的不是堂堂正正的實力,而是陰謀詭計,如果他一早就不計代價以填命戰術將絳縣城一舉拿下,又豈會又今日之慘敗呢?說到底還是低估了神武軍,輕視了秦晉其人。
輕敵而敗仗,是蔡希德痛定思痛總結的根本原因,雖然後悔卻是木已成舟,難以挽回,現在隻能據現有實力,發動反擊。
蔡希德於晉城重整舊部,隻等李進忠一回來就按照剛剛製定好的計劃行事。
可李進忠還沒回來,軍中司馬就哭喪著臉找上了門。
“再不想辦法,軍中就要,就要斷糧了,將軍,駐守晉城尚且為難,出兵就更是,更是……”
“軍糧呢?怎麼可能沒有軍糧?莫不是讓軍中的蠹蟲都給私吞了?”
蔡希德有些失態,發做起來歇斯底裏。
負責糧食轉運的司馬嚇得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連連辯解:
“就是借卑下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隻是唐.軍流竄到天井關,一連燒了兩次由泌水轉運而來的糧隊,現在東都轉運的糧食過不來,整個澤州都將麵臨斷糧的危險……”
蔡希德終於記了起來,在絳縣城下的時候,他就已經聽說了神武軍在天井關襲擾糧道的消息,隻是最初並未太過在意,現在不想疥癬之疾,竟有成為腹心之害的可能。
“神武軍勞師遠征,天井關的人馬定然不多,難道你們留守晉城是吃白飯的?不會派兵剿殺?”
其實這事完全責備不到這位司馬的頭上,他的職責僅僅是負責轉運糧食而已,但那司馬卻不敢說事不關己,蔡希德自打兵敗重傷以後,就好像換了個人,腦子有時似乎不是很清楚,脾氣又漸漸喜怒無常,於是隻好小心翼翼的解釋著:
“成將軍的確派人追剿過,但幾次都不得蹤跡,待撤退時又被銜尾咬上,頗有損失……”
蔡希德越聽越氣,最後終於忍不住以雙拳砸擊臥榻,怒吼道:“秦晉豎子,不殺此賊誓不為人!”
也許是情緒過於激動,他竟眼睛一番昏死了過去。
那司馬先是長長的鬆了口氣,這才大聲呼喚人來照看蔡希德。
一幹郎中仆從手忙腳亂的折騰了一陣之後,蔡希德終於悠悠醒轉,睜開眼睛之後,他似乎清醒了不少,絕口不再提反擊之事,而是換來了成英等幾個部將,商議如何守住晉城,這裏是他們在河東最後的據點,絕不能再失去了。否則,徹底退出河東以後,唐.軍趁機封鎖太行山,燕軍再想進入河東則事倍而功半。
“潞州也須派些人過去,那些地方官都是牆頭草,見勢不妙再投了唐朝也極有可能,關鍵時刻可采取非常措施……”
蔡希德實在動了殺心,這與他以往一貫實行的懷柔策略已經大相徑庭。
然而,一則消息打斷了他們的謀劃。
李進忠騎兵全軍覆沒,本人也身負重傷,勉強逃了回來,現在已經徹底陷入昏迷之中。
“甚?李進忠全軍覆沒?這,這如何可能?”
在他的印象裏,李進忠的契丹騎兵完全不遜於烏護懷忠的同羅部騎兵,就算兩敗俱傷也未必能全軍覆沒,但苦於自己傷重難以行動,隻能半躺在床上連連反問。
部將們安慰他不要過於激動,現在好好養傷,等李進忠醒來之後就可以詢問具體因由了。
蔡希德卻驟而變臉,嘶聲怒罵著:“李進忠喪師之將,該殺,該殺!”
一聲咒罵未及落地,來自泌水端氏城的戰報就急急送了進來,戰報之上血跡斑斑,看的人觸目驚心。
成英打開了外麵裹著防水油布,抽出裏麵的一張羊皮紙,才看了幾眼就麵色大變。
“快念,端氏戰況如何?”
成英機械的念著:“唐.軍渡過泌水進攻端氏城,端氏百姓豪族獻城相迎……”
“不可能,不可能……”
蔡希德連聲否定,他對澤州當地的豪強大族多用籠絡之策,這些人就算變臉也不可能這麼快的。
成英又道:“軍報所言,留在絳縣的新附之軍投了唐朝,他們本就是澤州子弟,現在跟著神武軍一並打了回來,所過之處……盡皆響應……”
“不可能……”
蔡希德又大呼一聲,接著噗的一口老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