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與陳千裏都不知道有這件事,但一路上又問了幾個當地農人,說法都與此前那個莊稼漢如出一轍。
秦晉清楚,這等事,如果不是神武軍後軍,就是神武軍前軍做下的。
擾民一事,追究責任還在其次,秦晉當即亡羊補牢,傳令全軍,重申與當地百姓秋毫無犯的基本軍紀。與此同時,這次突然得知的情況,也讓秦晉憂心忡忡。
如果叛軍一直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秦晉反倒不會如此憂心,現在突然蹦出來一個知道收攬人心的叛將,強大的危機感頓時秦晉放鬆的神經重又親蹦起來。
為了進一步了解基本情況,秦晉又提審了聞喜縣被俘的守將。
經過一連多日的熬刑,就算野獸都不得不屈服,又何況是人了?此刻那胡將已經是竹筒倒豆子,知道多少便招認多少。
在問及負責絳州的主將姓甚名誰時,胡將卻頗有幾分不滿,甚至用突厥語大罵了幾句。
一番訊問之後,秦晉終於弄清楚了這低調的叛軍主將姓蔡名希德。
蔡希德?
怪不得在絳州之戰前搜集情報,一直無法得知叛軍主將的具體名姓。秦晉問遍了身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此人為何方神聖。
但聽那被俘胡將所言,蔡希德本人似乎也是個胡人,但在胡人裏卻是個異類,若非一直深受史思明信任,恐怕早就被排擠出軍中了。
得知這個情況以後,秦晉忽然有種感覺,史思明既然能夠力排眾議對這種人緣極差的部將報以充分的信任,說明此人絕非是傳言中有勇無謀之輩,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有識人之明的。
秦晉暗暗提醒著自己,一定不要過分的小看自己的對手,否則很可能會吃了輕敵大意的虧。
蔡希德部退出絳州以後,並沒有一路東逃,而是在確定了形勢之後,又盤踞在澤州虎視眈眈。
秦晉之所以沒有下令趁勢收複澤州,是經過深思熟慮以後決定的。此處地緣極為複雜,黃河以北為王屋山正處於澤州境內,而黃河以南就是東都洛陽,如果收複了此地,必然會招致叛軍的重點“照顧”,而神武軍目前的實力,尤其是後軍十損其七的情況下,很難在短時間內再與叛軍麵對麵的硬抗。
或許蔡希德也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無所顧忌的停在了澤州。
很快,從百姓家裏征調糧食的始作俑者被查了出來,果如秦晉所料,不是神武軍後軍,就是神武軍前軍。而做下此事的正是盧杞麾下的部將。
當盧杞得知此事以後,甚為惱火,他知道秦使君向來最重視的就是軍紀問題,換了個名目征調百姓存糧,無軍法可依,便與勒索搶掠無疑。
因而,盧杞盛怒之下就要殺了此人以儆效尤。
而秦晉的本意卻是在不殺人的前提下,以告誡軍中將士,但盧杞性格的缺陷此時顯露無疑,他本該替部下求情,戴罪立功,現在卻要直接將其處決。秦晉當然不可能主動親自出麵幹預,否則會在軍中釋放出一種頗為縱容的信息,因而隻能看著盧杞因怒而殺人。
還是裴敬覺得盧杞這麼做有些過分,畢竟是用人之際,隻要能使其幡然悔悟,再盡可能的消除負麵影響,不一樣可以達到警示軍中上下的目的嗎?何必一味的殺人呢?
在裴敬狗拿耗子的勸說下,盧杞的態度終於軟了下來,直接將此人鞭笞三十,然後褫奪了一切軍職,投入軍中白身效力。與此同時,盧杞又挨家挨戶將征調的糧食雙倍奉還,並言辭懇切的致以歉意。如此低聲下氣的對平民致歉,對心高氣傲的盧杞來說,尤為難能可貴。
秦晉得知此事之後,對盧杞的表現很是滿意。唐軍在戰鬥力上不如叛軍,如果在爭取民心上也不如叛軍,那真是失敗透頂了。
民意一事隻是個小小插曲,真正讓秦晉頭疼的還是神武軍後軍的重建補充,孤山一戰使得後軍折損超過七成,留下來的都是有過生死大戰經驗的合格軍卒,以這些人為骨幹,補充進一批經過初級訓練的團結兵,然後使神武軍的規模維持在三萬人上下。
並非秦晉不想再多招人馬,軍械與軍中將校的匱乏都不是根本原因,受限於糧食的供應量,連帶皇甫恪的朔方軍計算在內,神武軍將規模保持在三萬人上下,才能勉強維持糧食的收支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