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日正逢十五,乃是朔望朝會。這等事,自然不好公然在大朝會上提及,耽擱起來就要等到後日。可誰又知道,明日之後又會有什麼別的變故呢?
很快,楊國忠的馬車聽到了興慶宮外,自從他重返政事堂恢複了宰相之位以後,又可以像以往一般,白日隨時如果麵聖。小黃門都知道楊國忠的厲害,一個個都上趕著巴結,搶著給他引路。
經曆過人生大起大落的他,此時才知道手握權柄為萬人所畏懼景仰的難能可貴,因而更加的對權力不敢有一絲一毫放鬆。
大唐天子李隆基聽說楊國忠去而複返,很是驚訝,知道肯定有要事,便在便殿第一時間接見了他。
“楊卿如何去而複返啊?”
“回稟聖人,臣回到府中,忽然收到了河東城守將阿史那從禮的辯冤信,不敢擅專,隻能請聖人裁決!”
李隆基聞言眉毛一挑。
“阿史那從禮?”
他仔細的回憶著秦晉從馮翊郡送來的請功上書,但無論如何也沒有想起其中有一個叫阿史那從禮的名字。不過,此人既為河東城守將,又何以不在名單之上呢?
此前,李隆基並沒有過多的去研究請功名單上的名字,現在聽了楊國忠的話以後,仔細斟酌一番,便覺得其中果有文章。
“可有證據?”
楊國忠當即從袖中夾袋裏掏出了阿史那從禮的親筆手書,雙手呈遞了上去。
殿內的宦官從楊國忠手裏接過手書,又轉呈給李隆基。
李隆基僅僅簡單的看了幾眼,就將那封親筆手書仍在連禦案之上。
“空口無憑,朕也可以說,阿史那從禮是在誹謗上官。”
楊國忠頓時懵了,在他的意識裏天子一定是恨透了秦晉的,隻要逮著機會整理秦晉的黑材料交上去,就算天子不急於治罪,也一定會攢著將來一起算總賬的。可剛才的那句話算什麼態度?難道是在為秦晉撐腰,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楊國忠隻好硬著頭皮說道:
“阿史那從禮字字泣血,不似作偽,臣以為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李隆基卻眯著眼睛看向李隆基,問道:“隱情?難道讓朕懷疑功臣,而去相信一個積極無名之輩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臣以為……”
“好了,這件事朕知道了,沒有其他事情就退下吧,朕累了……”
李隆基三言兩語就打發走了楊國忠,繼而疲憊的閉上眼睛。
……
六百裏加急一日即到馮翊郡,天子轉來了一封奇怪的信箋,乃是阿史那從禮親筆辯冤書。
不過,秦晉此時尚在河東城坐鎮,這封阿史那從禮的親筆手書又跟著六百裏加急,在天黑之前東渡黃河,抵達了處處彌漫著一股焦臭味道的河東城。
看著幾案上的書信,秦晉忍不住想笑,他此刻正與皇甫恪、裴敬、陳千裏等人商議下一步的規劃,不想竟被此事打斷。
“諸位看看吧,天子的封賞詔書沒到,告狀的信卻先送來了。”
皇甫恪距離秦晉最近,一欠身就將那封信抄在手中,大聲的念了出來,才念了幾句,立時就在廳中激起了陣陣憤然回應。
所有人都沒想到,阿史那從禮表麵上謙恭不已,但背地裏卻到天子麵前狠狠的告了一狀,其中黑白顛倒,將神武軍和朔方軍用上萬條性命換來的勝利據為己有。
“阿史那小兒實在卑鄙,使君何必再對他容情,不如將此人勾當公之於眾,追究問罪!”
皇甫恪一直認為應該追究阿史那從禮的罪責,不能白白便宜了此人。
“皇甫將軍所言甚是,治他的罪,不能輕饒了!”
就連一向仁厚的裴敬都認為,阿史那從禮不該逃脫罪責。
其實,在上書請功名單之時,秦晉就已經拿獲了阿史那從禮通敵的切實證據,在與之談話之後,阿史那從禮本人表示願意痛改前非,請求再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秦晉出於某種目的,於是就暫時不予追究,但也言明,請功的名單中,其人不會位列其中。
隻讓秦晉都大為意外的是,阿史那從禮並不打算乖乖的認命,甚至精心策劃了一次大反擊。不過天子的表現也一反常態,竟然直接將阿史那從禮的告狀辯冤書又送了回來。
眾人也不忌諱揣測天子的想法,都一致認為這是對秦晉的信任而故作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