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崔亮麵如死灰。他萬萬想不到,對自己最很,最絕情的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他抬手顫抖的指點著長史嚴倫,想要責問幾句,卻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
孰料嚴倫卻先發製人,冷然道:
“崔使君一定以為下吏恩將仇報,是個反複小人。其實大謬,嚴倫受天子詔命為馮翊郡長史,縱然與使君私交甚篤,卻也大不過國法。而今使君涉案通敵,說不得隻能盡公不而顧私了!”
一番話說的大義凜然,正堂內的數名佐雜都禁不住暗豎大拇指,深為感佩。隻有崔亮氣的一張臉漲成了紫紅色,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
不過,崔亮也再沒有指責嚴倫的機會了,嚴倫一聲令下,堂內佐雜就招呼外麵的差役進來拿人。
頓時,正堂內便響起了鎖鏈叮當之聲。
崔亮大駭,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發力暴喝那些猛撲過來的 差役。
“混賬,誰敢無禮?”
畢竟崔亮在馮翊郡為太守六年,雖然此時落難,但畢竟積威尚在,一聲暴喝竟生生將那幾名撲過來的差役嚇得後退了兩步。
嚴倫也不示弱,當即也嗬斥道:“沒毛的鳳凰,你們怕什麼怕?誰敢不聽號令,立刻滾蛋回家!”
最終還是嚴倫的威脅更具有實質性,差役們再不猶豫,三步並作兩步扭住崔亮的胳膊,卡擦幾聲帶上鐐銬,繼而又擰上了大鎖。然後又將崔亮按倒,在他的兩個腳踝上也如法炮製。
正堂內驚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混亂,嚴倫不滿的嗬斥聲又再度響起。
“涉及通敵謀逆,豈能用普通鎖具?按製,將鐐銬砸死!”
崔亮已然出離憤怒,他出仕為官二十載,見過無數的無恥小人,今日在嚴倫麵前居然都相形見拙了。此時,他到反而平靜下來,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幸免,便哈哈大笑。
“爾等還愣著作甚,還不從命?”
很快,有差役提來了火盆和大錘,叮叮當當忙活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折騰完畢。
“押入囚車,即刻送往長安!”
嚴倫仍舊毫不客氣,一連串的下達命令,恨不得立即將崔亮押送到長安去。
崔亮自然之道嚴倫心中的齷齪想法,此人在他手底下為官六載,直到自己的陰私之事不少,而自己也知道許多此人的陰私之事。嚴倫一定是怕自己破罐子破摔,將所有的事都抖摟出來。崔亮暗暗冷笑,他才不會蠢到在馮翊郡就撕破臉皮,隻要到了長安就一切還有可為的餘地,到那時再酌情應對。總而言之,今日這些讓自己難堪過的人,他一個都打算放過。
可是崔亮還是低估了嚴倫的無恥程度。囚車離開郡守府,自西市穿街而過,沿途更有差役鳴鑼。
“郡太守崔亮通敵,勾結叛逆反賊,如今人贓俱獲,押赴長安,聽後處置!”
鳴鑼聲很快就吸引了大批的百姓駐足圍觀,一開始人們還不相信囚車內關押的就是愛民如子的本郡太守。但崔亮作風“親民”,時常在公開場合出現,是以認識他的人不少。所以很快就得到證實,囚車內關押的的的確確就是郡太守崔亮。
崔亮本以為會有人攔路為他喊冤,可令他寒心的是,百姓們竟紛紛惡語相向,甚至還有人向其投擲石塊。
“狗官,勾結叛逆,還俺兒命來……”
“惡有惡報……老天開眼……”
聲聲咒罵,竟使崔亮如遭重擊,被盧杞擒獲他不過是恐慌,被嚴倫出賣他僅止於憤怒,可此時此刻竟大有心如死灰之感。
他自問在任上兢兢業業,縱然沒做出什麼大成績,但總比那些視人命為草芥的昏官強上百倍千倍吧?可到頭來居然連句好話都換不來。
更可笑的是,居然還有百姓趁亂質問:
“姓崔的,你欠俺那一鬥米何時還上?驛館外麵白使喚俺們嗎……”
一時之間,西市徹底亂套了,竟對崔亮有群起而攻之的態勢。
終於,郡守府的押解差役不得不以武力驅散鬧事的百姓,以使崔亮免於受到傷害。
但此時的崔亮已經不在乎了,他倒寧願被這些白眼狼們一石頭砸死,也好過受這等屈辱。
從郡守府到同州城西門,短短的數裏距離,竟然走了小半個時辰。
終於,西門已經遙遙在望,卻見大隊的軍卒已然嚴陣以待。
騎在馬上開路的嚴倫離著老遠就扳鞍下馬,一溜小跑著上前去,對著其中一人深深一躬到地。
“下吏馮翊郡長史嚴倫拜見秦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