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範長明自稱了解秦晉,曾與之鬥過無數次,雖然此人沒說結果,但從其每每提及秦晉就咬牙切齒的表情來看,怕是輸多贏少。此人的離開也讓崔亮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這不就是為了不波及自身,避禍而走嗎?
這一夜,崔亮輾轉反側,將自己任內大小所有的決定都回想了一遍,在確認沒有紕漏,不會被秦晉那惡鬼抓住把柄以後,才長長籲了口氣,他不相信秦晉敢在沒有任何把柄的情況下對其發難,否則便正可狀告其謀反……不覺間外麵已經天光泛白,在胡思亂想中,室內漸漸響起了忽高忽低的鼾聲。
……
一早,秦晉得到了負責警衛的隨從稟報,崔亮曾在昨夜來過,但於驛館門前打了個轉又匆匆離開,不知所為何事。
對此,秦晉十分清楚,崔亮深夜來此,一定是沉不住氣了,想要盡快與自己交割,但又何故來而複去呢?思量了一陣也沒想出個子午寅卯,索性搖搖頭不再去想。
崔亮因何來而複去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昨天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定要讓此賊自食惡果,讓所有人都看看,與他和神武軍為難絕不會有好下場。
簡單的洗漱過後,秦晉喚來了他的貼身甲士,詢問杜乾運可曾回到驛館。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以後,他端起了幾案上冒著騰騰熱氣的陶碗,陶碗的碗口堪比半個臉盆大小,裏麵是秫米粥,由於糧食吃緊,在非戰時,早飯已經由幹糧換成了稀粥。
一大碗秫米粥咕咚咕咚下肚,秦晉摸了摸被稀粥撐起肚皮,打了個飽嗝,可是仍舊覺得腹中饑餓,但為了與軍中將士同吃同住,也隻能忍下再來一碗的念頭。
秦晉在等著杜乾運的消息,杜氏乃關中大商,商人的地位雖然在唐朝地位不高,但商家觸角遍及社會各個角落,所能做到的有些事,官府還真就做不來,或者即便能做,其成本與時間也要遠遠超出前者。
官商勾結,自古以來是千年不變的鐵律,秦晉清楚,杜乾運如果想要邀功,就必須有拿得出手的東西敬獻,比如崔亮在馮翊為郡守六載,隻要隨便舉出一樁足以置其罷官的罪狀就夠了。
正思忖間,外麵忽然響起了驚呼。秦晉眉頭微皺,此處雖然是驛館,但也於軍中無二,怎麼能隨意喧嘩?他正想喚人來詢問究竟何事喧嘩,卻有人一把推開了房門,幾乎帶著哭腔說道:
“使君,牛五郎和張大郎,死,死了!”
“甚,死了?如何死的?”
秦晉騰的站了起來,牛五郎和張大郎都是他的貼身隨從。
“稟使君,他,他倆喝了粟米粥以後,眨眼的功夫就,就不行了!似是中毒!”
秦晉勃然大怒,這明顯是衝著他來的,他和隨從在一口鍋裏吃飯,隻是盛出來的粥會隨機分發,否則……他不敢再想下去,身上已經起了一層冷汗,僅僅是喝粥的功夫,誰又能想到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牛五郎和張大郎都是替他死的。
“查,查查都有誰接觸了早飯的食物!”
反應過來以後,秦晉當即下令封鎖了驛館內外,不許一人進出。跟隨他居住在驛館中的隨從皆是神武軍的精銳甲士,絕不可能有問題。問題最大的當屬驛館中原有的官吏和雜役。
憤怒的神武軍軍卒將驛吏押到了秦晉的麵前,驛吏聽說神武軍中死了人,而且還是新任使君的親隨,早就嚇的腿腳不停使喚,跪在地上如一灘爛泥的磕頭求饒。
秦晉見在這蠢貨身上問不出什麼,便親自排查,他與親隨十人共用一口鍋熬煮稀飯,在這個過程中糧食是神武軍提供的,柴薪則是驛館提供。所以,從接觸過粥鍋的人入手查起,很容易的就大致鎖定了目標。
共有兩名驛館中的雜役曾接觸過粥鍋,一名被當眾揪了出來,另一名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
被揪出來的雜役亦是一問三不知,幾十棍子打下去挨不過疼招了,卻仍舊說不出幕後的主使是誰。秦晉憑直覺,這個雜役屈打成招的可能性很大,如此一來,那個失蹤的驛館雜役自然便是嫌疑最大的人了。
“搜,就算把同州城搜個底朝天也要將賊子搜出來!”
秦晉一聲令下,立即便有人往城外軍中傳訊,準備調大軍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