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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筆走龍蛇之後,楊國忠放下了手中的筆,經過魚朝恩的提醒,他已經擬好了進程天子的上書,隻要此書一上,他敢有八成把握天子會予以通過。
但就在他謄抄的功夫裏,一個蒼老身影蹣跚著步入室內。楊國忠不用抬頭,僅從走路的聲音都可以判斷此人身份。
“難道楊相公想要上書推波助瀾?”
楊國忠這才驚訝的抬起頭來,想不到他和魚朝恩如此隱秘的談話都被這老豎子知曉了,但他不動聲色的問道:“你可另有應對之法?”
“應對之法卑下不敢妄言,但卻願為相公分析一下時局!”
“好快說!”
楊國忠抱著戲虐的態度,好整以暇的看著擅自而來的老嗇夫範長明。“厭勝射偶”一案就是此人提議之下掀起的,如果不是此人硬要將神武軍也牽連進來,也許他就已經將政敵一一消滅了,現在倒好,隻能一切從頭再來。
“楊相公請聽卑下一言,秦晉先有背叛之舉,天子對其恨之入骨是必然的,之所以隱忍不發全是出於忌憚,相公這道推波助瀾的上書呈遞上去,非但不能幫助天子,反而會拖累了朝局,甚至生生將秦晉再次逼反!”
楊國忠不置可否,隻淡淡為了一句:
“何以見得?”
“何以見得?外放出京就等於失去了一切,尤其還是當了赴死的棋子,換做是任何人都不可能甘心就範的!”
唐朝的官員都以做京官為目標,如果由京官而外放,不是連升三級的話都算是被貶了。而天子如果給秦晉升官的話或許還有一絲不動刀兵的希望,反之......
“無稽之談,以後休要再提此事!”
楊國忠嚴厲斥責了範長明。
這種態度大大出乎方長明的預料,秦晉帶出來的兵可不是普通角色,一旦讓天子將其逼反,後果是不堪設想的。他本想讓楊國忠勸說天子放棄這種急功近利的想法,可現在看來,這位楊相公也是個急脾氣,怎叫人不無奈?
其實,楊國忠焉能不知道秦晉有可能被逼反?但是秦晉反了才正中他的下懷呢,如此便可以名正言順的除掉此人。就算秦晉忍辱偷生,服從了天子的敕命,外放出京,隻要他這一記補腳踩得正了,還是得乖乖去蒲津做鬼,自有安祿山的叛軍收拾此人。
左右他都不吃虧,又何必在意那些不切實際的危險呢?
在叮囑了範長明不要再胡說八道之後,楊國忠換上弁服就行色匆匆的離開了府邸,直往興慶宮而去。
此去他是要親自向天子陳情,最好能夠誘捕秦晉其人就更加完美了,讓這豎子連京師都走不出去。
可誰知道,等秦晉抵達興慶宮以後,卻瞧見秦晉從興慶宮中走了出來,非但如此,秦晉還衝他微微頷首以示招呼。
這廝到宮中來作甚?天子既要外放左遷此人,如何又在這敏感的時刻召見於他?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楊國忠懷揣著更多的疑問進入了興慶宮。
見到天子之後,楊國忠也不猶豫,直接說出了自己要舉薦賢才良將的人選,即是神武軍秦晉。
李亨嗬嗬一笑。
“你這鼻子像狗一樣靈通,隻怕這時,朕的筆墨還未幹呢!”
李隆基的一句揶揄話讓楊國忠難以對答,他總不能直言相告,是被收買的宦官所通知吧?當然,魚朝恩雖然貴為長安觀軍容處置使,但也還是一名宦官。
“政事堂今日接到了河東軍報,今歲黃河水枯,叛軍打算渡過黃河襲取蒲津,蒲津乃關中東北門戶,如果一旦陷落,後果不堪設想!”
“你就這麼肯定,秦晉去了一定能夠評定局麵?”李隆基也對蒲津的危及有所耳聞。
楊國忠罕有的反問了一句:“難道聖人以為還有更合適的人選嗎?”
這句話把李隆基問的一愣,楊國忠說的沒錯,而今京中的知兵之人,的確沒有人比秦晉更合適了。
而且,直到現在,李隆基的眼睛裏才流露出了不加掩飾的濃濃恨意。敏感的楊國忠立時就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天子內心的糾結想法,生怕他擔心秦晉擁兵不從而再反悔,於是決定趁機推上一把。
“馮翊郡為三輔之一,地位遠超尋常州郡,聖人如果不放心,何不另遣得力之人為太守為監軍,鉗製左右。如此既將其攆出了長安,又使其難有異動,豈非一舉兩得!”
孰料李隆基卻將案頭一封帛書推向了楊國忠。
“自看去!”
內侍將帛書轉遞給楊國忠,楊國忠才看了三兩行就失聲道:“如何,秦晉自清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