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軍營,秦晉還未下馬,便有甲士上前急報。
“杜乾運來了,等候將軍多時!”
秦晉心中訝異,夜深至此,杜乾運急著求見,或許是有了大事。
他猜想的果真不錯,杜乾運一見秦晉便跪倒在地,痛哭失聲,將楊國忠威逼利誘他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出來。
“秦將軍,一定要救救卑下啊。卑下雖然曾經犯過渾,做過錯事,但早就改善從良,現在楊國忠舊事重提,揪著卑下的小辮子不放,是要,是要借此對付將軍……還有,還有那程元振,一定要派人將他保護起來,否則沒準就會招了楊國忠的毒手。”
聽了杜乾運的哭訴,秦晉不由得心中驚異,想不到楊國忠竟然狗急跳牆,慌不擇路了。難道他以為殺掉程元振,沒了關鍵證人,便可以安然無恙了嗎?秦晉冷冷的看著杜乾運,口中卻安慰道:“杜將軍能以社稷為重,不受威逼利誘,堪為為官楷模,快起來,快起來,秦某豈能置之不理?”
杜乾運就勢隨著秦晉的攙扶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秦晉表著忠心。
秦晉當然不會相信,杜乾運肯定會為了某個人忠心,他之所以在受了楊國忠威逼利誘以後,跑到自己麵前通風報訊,不過是在權衡利弊以後的一種投機行為。換言之,就是暗算了各方的底牌之後,將賭注壓在了贏麵更大的一方身上而已。
不過,秦晉也不說破,甚至不介意杜乾運的本心。隻要杜乾運能夠因利而乖乖合作,管他心中作何想法呢?
…...
幽暗的京兆府大獄裏,就像一個現實版的阿鼻地獄,時時傳來的慘叫呻吟,與陣陣撲鼻的血腥惡臭,折磨的程元振在求生與求死之間徘徊不定。
程元振不傻,他當然知道,到了此時此刻,他已經成了各方較力下的棄子。不論天子、楊國忠抑或是秦晉,隻怕恨他死的不快。每日裏數個時辰不間斷的審訊,以及難以忍受的刑訊,都使得隻求速死之心不斷發酵。但是,心底裏的不甘與不能的求生欲望,又使他時時都有著強烈的複仇怨念,既然死亡已經成為定局,那就一定要拉出幾個墊背的。
因此,這幾日,程元振一改往日的態度,極力配合神武軍的審訊之人盧杞。他知道,神武軍眾人恨不得搞死楊國忠,那麼何不從其所願?
黑暗中,程元振心神不寧,手腕上的傷口潰爛了,折磨人的疼痛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麻木與絲絲癢意。他意識到,這種麻癢對傷口而言並非是好事,也許再任由傷口潰爛發展下去,整條右臂沒準都保不住了。
但現在身陷獄中,朝不保夕,也許整條右臂還沒徹底爛掉之前,他就已經沒命了吧?
不甘心啊!
在牢房內外時時響起的哀鳴呻吟聲中,程元振似乎能聽到自己心中的哀鳴。
突然,他的耳朵警覺的從各種聲音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和諧的雜音。
之所以稱之為雜音,那就是此時此刻,本不該有這種聲音響起。
這種聲音來自於鐵鎖碰撞與木門開合,天已經漸趨黎明,神武軍雖然有夜間審訊的習慣,但甚少在這等時刻……
不過,程元振的心思尚未轉過來,一個突兀的聲音又驟然響起。
“是時候上路了,還有什麼遺言嗎?”
程元振悚然一驚,這個聲音他很是熟悉,幾次三番的審訊中,這個聲音都曾出現過,雖然在審訊的時候被蒙住了眼睛,但他百分之二百的確認,此人乃眾多的審訊者之一。
他睜大了眼睛,試圖在黑暗辨認此人麵貌。
“不要妄想看清某的容貌,這對你沒有好處,給了某徹底送你歸西的理由,隻會讓你死的更快!也許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不對!這不是審訊!程元振忽然警醒了,這個人話裏話外都透著怪異,那麼,這是要滅口嗎?
“滅口?”
一念及此,程元振反而鎮定了下來,不愧是經曆過宮掖中險惡鬥爭爬上來的大宦官,心理素質也比尋常人高出了不是一星半點。
那個聲音對程元振的“滅口”之說也不否認,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某正是來滅口的,原本你可以再多苟活一年半載,要怪隻能怪你這張嘴沒有把門的,就像瘋狗一樣胡亂攀咬。到了下麵,可不要怨恨某……”黑暗中,那個聲音突然戲虐的笑了。“也是,你根本就不知某是何人,又如何去怨恨呢?要怨恨,便怨恨那些恨不得你死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