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忠陡而又冷笑了兩聲,一甩袍袖。
“好了,楊某累了,你且先回去!”
楊國忠並沒有在此時掀開自己的底牌,而是在杜乾運心神俱亂之際,將之攆走了。他相信,以杜乾運的心智一定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
神武軍一方,經曆了數次爭執與討論之後,許多人都為目下的處境惴惴不安。雖然在表麵上看,局麵已經平靜,塵埃也已經落地。但問題的關鍵卻是,這次兵變,天子遲遲沒有指出該為此負責領罪的人。
這種擔心,就像一根刺,刺進了所有人的心裏。
誰都知道兵變的始作俑者是神武軍,而大旗卻是太子。因此,天子必然會在太子與神武軍之間做出一個選擇,抑或是……將兩者悉數幹掉!
所以,程元振一案就顯得頗為重要。程元振以及楊國忠掀起了“厭勝射偶”的大案來打擊剪除異己,甚至到了一發而不可收拾的地步,鬧的朝中百官人人自危。現在審理此案,平反昭雪,是大得人心之舉,還會讓世人都知道,這兩個人才是禍國亂民的大奸大惡之輩,如果能將天子的怒氣和怨憤統統引到程元振與楊國忠的身上,神武軍的處境便會稍有改善。
在部下的一致要求下,秦晉帶著審訊程元振得來的供詞,星夜趕往了興慶宮麵聖。
帛書供詞輕如羽毛,但拿在秦晉的手裏卻有重若泰山之感。
如果天子接受了這份供詞,那麼扳倒楊國忠就在今朝。
不過,秦晉卻早就有預感,以李隆基的性子,絕不會輕易的處置了楊國忠。然則他並不在乎李隆基的態度,他要的就是再添一把柴,加一點油,也許用不了多久,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會出現。
“秦將軍,聖人已經歇息,請明日再來吧!”
原則上,在這種非常時刻,以秦晉這等手握兵權的重臣求見,天子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一定會親自接見。可宦官內侍的話卻透著令人頗為玩味的怪異。
秦晉立時就從這位傳話的宦官口中探知了天子對自己以及神武軍的微妙態度。隻是他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如果天子還拿它當做最信任和重用的人,那才見了鬼呢。
“秦某有軍國重事,耽擱不得片刻,請務必叫醒聖人!”
秦晉此時早就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子,這次兵變讓他的名字深入到宮禁中每一位宦官和宮人的心中。當然,更多的則是對秦晉的恐懼和害怕。誰不知道秦將軍殺人如麻,天子與太子都曾在他鼓掌中......
現在秦晉口口聲聲有軍國重事,這傳話的宦官哪裏還敢再多說一句廢話,扭頭就往便殿中去。
他當然知道天子此時並未休息,而是在與貴妃卿卿我我。在這次兵變中,貴妃受了不小的驚嚇,而天子亦曾丟下她一個人獨自逃出了興慶宮,現在雖然大局已定,貴妃又豈能對天子對她棄之於不顧,而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滿和怨言呢?
宮禁之中,誰人不知,天子對這位貴妃的寵愛已經到了前所未有,無以複加的地步。現在安定下來以後,哄得美人歡心,也在意料之中。
隻是這位貴妃的脾氣也不是一般的大,在去歲就曾因瑣事與天子大吵了一架,天子一怒之下就將貴妃攆出了宮去,讓她回楊家閉門思過。可是,還沒等到了日落時分,天子就再也忍不住,親自派了人到楊府去接貴妃回宮。
這不單單說明了貴妃的脾氣不小,更是證明了天子對貴妃的難舍與依賴。
而這種待遇,在天子以往任何一個妃子中都是不曾有過的。
貴妃的族兄楊國忠與秦晉不和,甚至可以說是不死不休的敵人,那麼貴妃又怎麼可能在天子麵前說秦晉的好話呢?
小宦官直覺頭皮發麻,他不願意在這種時候去觸黴頭,但又不敢得罪了秦晉,隻好硬著頭皮進入了便殿。
“聖人,秦將軍口口聲聲說,說有軍國重事,一刻都耽擱不得,奴婢,奴婢……”
小宦官站在屏風之外,裏麵是何情形他並不清楚,但殿內不同尋常的氣氛也讓他覺察出了天子的不悅。
過了片刻,屏風內轉過來一名宮人,衝他說道:
“哎!貴妃正傷心呢,誰叫你在這個時候來打攪的,閑脖子上的腦袋安穩了嗎?”
“哎呦,奴婢哪裏敢啊,如,如果不通報,秦,秦將軍不,不也得要了奴婢的小命?”
那宮人撇嘴冷笑。
“宮中的人什麼時候也輪到一個外臣來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