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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太極宮的火勢仍舊沒有減緩的趨勢,反而愈燒愈旺。
火勢燒紅了半邊天,鄭顯禮的目光裏映著熊熊火光,滿是憂慮之色。
“天子到了神策軍中,於我等十分不利,難道,難道中郎將就不怕……”
盡管天子已經擢升秦晉為大將軍,鄭顯禮卻認為這不過是天子要買人心的戲言,而他一直都有話如鯁在喉,到了現在已經是不得不說的時刻。如果再不說,他隻怕秦晉會再次陷入險地而難以自拔。
秦晉卻麵色平靜的安撫著鄭顯禮。
“鄭兄不必擔心,有裴敬在,不會出紕漏的!”
“紕漏?”
鄭顯禮罕有的嗤笑了一聲。
“如果不是那個裴敬擅自做主,中郎將又焉有今日之被動?那廝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人!”
“鄭兄此言有失於偏頗!裴敬有錯不假,然則更多的則是我的慮事不周。再者,此時追究這些已經沒了意義,關鍵的是,平定局麵以後,天子對神武軍的態度!”
這也正是鄭顯禮最為擔心的。
盡管秦晉和神武軍在天子重掌大局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一手造成這種局麵的也是神武軍。換言之,如果沒有神武軍的動作,天子就不會有身陷險境的一刻。這就好比一個劫持受害者的犯人,再行凶之後又將受害者放了,難道還能寄希望於這個受害者會感激最初的行凶者嗎?
當然不會!
但是,秦晉一直對此好像不甚關心,這就讓鄭顯禮不得不出言提醒。
就算有裴敬在,就算裴敬領了近兩千的神武軍跟在天子身邊。神策軍可是有三萬人啊,隻要天子執意到神策軍中去,裴敬未必有能夠阻擋得住。
聽了鄭顯禮的擔憂,秦晉笑了。
“誰說一定要裴敬去阻擋了?天子又焉能確定,神策軍便一定是入關中勤王的?別忘了,神策軍兵馬使成如璆與兵馬副使衛伯玉可都是尚書左仆射哥舒翰的部將。”
一言提醒夢中人,鄭顯禮忽然意識到,以天子多疑的性格,怎麼可能會相信匆匆進入關中的神策軍呢?與之相比,反而是神武軍更加知根知底。
“所以,我斷言。在長安局勢未徹底安定之前,天子寸步都不會踏入神策軍一下。也不會離開神武軍中半步!”
一言點醒,鄭顯禮認同了秦晉的判斷。
但是,長安局勢徹底安定了之後呢?他們還是要麵對天子的憤怒與否抽。他們的命運難道隻能寄希望於天子的健忘和大度嗎?
當然不能,以鄭顯禮對天子的了解。天子看似大度,卻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曾經與之為敵的人,更何況還是涉及到謀逆的不赦大罪。好在手中有兵,便有了博弈的籌碼。因此,在入城這一條,便要格外的下功夫。
鄭顯禮建議秦晉,不必等太極宮中的大火熄滅再有動作,而是應該主動出擊,在城中之人做出反應之前,聯絡相關人等,率先尋機進城。
檄文發布之後人心惶惶,龍武軍的最後一擊虎頭蛇尾,許多異常表現都已經說明,長安城內一定發生了一些不為城外之人所知的變故。隻要他們能趁著這個機會,再有所作為,撈足了籌碼,未必不能迫使天子放棄複仇的想法。
然而,秦晉的選擇卻大出鄭顯禮的預料。
秦晉下令,神武軍除了守住玄武門之外,餘者悉數駐紮到桑林之側,保護天子,靜候敕令。就算鄭顯禮再三反對也沒用。
天色徹底黑透之時,消息傳來。太子李亨、楊國忠、陳玄禮及四品以上官員千餘人齊齊而至,迎候聖駕。
鄭顯禮歎息,一定是楊國忠與陳玄禮相互勾結,挾持了太子到天子那裏去賣忠心。
秦晉的態度仍舊不疾不徐,隻告訴鄭顯禮:
“該做的,神武軍都已經做過了!剩下的,隻能是聽天命!”
“聽天命?這就是坐以待斃!”
話音未落,便有衛士通傳。
“有敕令到!”
片刻之後,內監景佑持敕書而來。
“上命:神武大將軍秦晉檢校北衙三軍使,凡在長安諸軍一體節製,限期三日,肅清內外餘孽,不得有誤。”
鄭顯禮為之愣怔,嘴巴大張,久久難以合上。
天子,天子這是吃錯了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