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自古兩難全(2 / 2)

在此之前,秦晉僅僅見過這個大名鼎鼎權勢赫赫的宦官兩次,還是因為此人身體不好,多數時間都在府中養病,但也就是僅有的兩次見麵,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彼時的高力士是何等的雍容自若,與現在這般狼狽模樣直判若兩人。

隻是與邊令誠和程元振這等宦官相比,秦晉對高力士的印象反而不錯,說話時謙和有禮,行事也有理有據,可惜立場不同,竟成了生死敵人。

“呸!休再聒噪,某隻求速死!”

高力士的眼睛裏充斥著濃濃的怒火,隻求速死。

秦晉暗歎,他本不想為難高力士,但看情況,以此人勸說李隆基禪位的想法,恐怕難以達成了。但他終究還是開口說道:

“將軍不在乎自家死活,難道還不在乎天子嗎?”

這句話裏滿是濃濃的威脅之意,高力士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在愣怔片刻之後,又罵道:“亂臣賊子,聖人待你不薄,因何坐下這等背信棄義之事?”

秦晉俯下身來,靠近了高力士,搖頭道: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如果將軍肯於合作,聖人遜位之後,還可以做太上皇,頤養天年……”

高力士冷笑一聲,打斷了秦晉的話。

“否則呢?賊子還敢弑君?就不怕千夫所指,萬人唾棄?”

秦晉陡而哈哈大笑。

“怕,有何可怕?”

他忽然想起了鄭顯禮的建議,殺進興慶宮,一把火燒掉天子寢殿,連帶著天子也都付之一炬,屆時再將罪責推給亂兵,混淆視聽,誰又能多說什麼?

高力士立時就變了顏色,顫抖的指著秦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他的眼睛裏則充滿了恐懼與絕望,很明顯是在擔憂天子的處境,又因為自身的處境無能為力而心生絕望。

其實,他並不知道,興慶宮有高仙芝在,神武軍一時奈何不得,甚至於校尉盧杞還生生吃了敗仗,秦晉這一番說辭裏倒是隻有三分真七分假。

顫抖了一陣,高力士一直勉力昂著的頭顱終於低了下來,像一隻鬥敗了公雞。

“說吧,欲使某如何做?”

高力士終於向現實低頭了,這讓秦晉大有出乎意料之感,也喜上心頭。他知道,高力士與李隆基君臣主仆五十餘年,在這位老邁天子心中的地位可說是無人能及,隻要此人肯出言勸說,遜位和平交接權力一事,可以說便成功了一半。

……

陳千裏離開了龍武軍帥堂,失魂落魄的往長史公署走去,遠處隆隆鼓聲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不知是何處又動了刀兵,陳玄禮的話還不斷的盤旋在腦際。

“秦晉看似忠良,實則王莽曹操之流……”

陳千裏雖然對秦晉信任無比,但也是有底線的,拯救時局於危亡,自然責無旁貸,可若是不臣篡唐,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

想到此處,陳千裏直覺如晴天霹靂,如果秦晉真的有了不臣之心,那麼自己豈非助紂為虐了?

秦晉背棄了承諾,猛攻興慶宮,這件事便像一顆種子在陳千裏的心裏生根發芽,並迅速的長大,枝繁葉茂。而陳玄禮剛才與之的一番談話,則是一把上好的肥料。

陳千裏甩著肥碩的身子在路上糾結不已,一方麵是情誼甚深的秦晉,一方麵則是朝廷大義,兩方天人交戰,使得他痛苦不堪。

最終他還是狠狠一跺腳,離開了延政門,往勝業坊而去。

由於城中亂兵交戰,即便出了宵禁,坊門也緊緊關閉。陳千裏敲了一陣坊門,裏麵才傳出了役卒的聲音。

“何人敲門?”

“龍武軍長史,拜會韋相公!”

龍武軍乃北衙禁軍之首,滿長安城誰人不知?役卒聞訊後剛要打開坊門,可瞬間之後又猶豫了。

“請長史君恕罪,坊中住的不是相公就是大夫,為防不測,還請長史君,出示,出示……”

役卒的話音越來越低,顯然是要陳千裏出示能夠證明身份的物件。

但城中的官吏,又有誰會隨意將官印帶在身邊呢?好在陳千裏腰間皮囊裏有一顆私印,這至少也可作為佐證。於是,他便從腰間皮囊中摸出了一小方銅製私印,從坊門旁的一處開口內遞了進去。

那役卒裝模作樣的看了一陣,又見陳千裏隻帶了三五隨從,並無大軍在外,便稍稍放下心,將坊門敞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