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含淚冷笑,又提起了腰間的橫刀。
“若是果真冤枉了大兄,我早就提刀血濺五步了!”
盧杞心中一凜,想不到這個看似瘦弱的少年竟還有這般心性,倒是他的那個兄長也甚是不堪了。
“有軍令,一刻鍾後本隊作為第二梯隊……”
隊官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所有人立時就將這段小插曲拋諸腦後。不過,盧杞卻看得出來,那隊官是偏向著少年人的。
得到了軍令以後,盧杞有點失望,他所在的隊沒能分到攻堅作戰的任務,但也隻能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結果。
軍中有好事的人笑著去問隊官,由哪些人擔任第一梯隊的攻堅先鋒。
隊官卻一臉神秘的說道:“誰也不用攻堅,據上邊說,太極宮裏有內應,還是個級別不小的宦官哩!”
聽了那隊官的話,盧杞一頭霧水,直覺的不可思議。中郎將向來最是厭惡宦官,甚少與宦官大交道。況且,如果真有內應,為何他卻從來沒聽說過呢?
“噤聲,噤聲!有軍令,擅自說話吵嚷者,死罪!”
隊官在例行喊了一句之後,便從腰間解下了一個麻布袋子,從裏麵掏出一個個物什分發下去。
“一會進軍的時候都含住了,不到接戰的時候,誰也不許吐!”
很快,盧杞的手裏邊被人塞進了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胡桃。
這是為了防止在行軍過程中有人不經意喧嘩而做的防備措施,盧杞順手就將胡桃塞進了嘴裏,他知道大戰即將開始了。可他還是有些狐疑,為什麼攻城還要含著這些胡桃呢?難道還能偷偷的爬進承天門裏?
……
“都麻利點,磨磨蹭蹭的,將軍要怪罪下來,可沒人給你們擔著。”
說話的聲音尖利而又高亢,一聽便是出自宦官之口。
“呸,這勞什子活計沒法幹了。”
“對,沒法幹了,皇帝還不差餓兵呢,俺們兄弟一文錢都沒到手,便替高力士賣命,若是死了這錢還怎麼算?”
“誰說不是,如果死了錢又怎麼算?”
那宦官見到這些兵痞不吃他那一套,反而又炸毛的趨勢,態度立時就軟了下來。
“算算算,怎麼可能不算?花名冊上都有諸位的名號,就算不幸陣亡,一樣有撫恤拿,有撫恤拿……”
“說的比唱的好聽,官府說話向來便愛食言,俺們苦哈哈又有幾個沒吃過虧的?大家評評,是不是這個理?”
宦官的脾氣也不好,軟話哄不住這些兵痞,索性便也不再遮掩態度。
“愛信不信,某也言盡於此了!”
話音方落,便有一個蒼老的聲音斥了他一句。
“放屁,董四,就衝這句話夠斬你一萬回的了……”
這個宦官名為董四,回頭一看立馬就有了主心骨,來人竟是高力士,但口中卻是哀聲告饒。
“將軍,奴婢,奴婢嘴賤,奴婢該死,該死……”
高力士訓斥了董四以後,又對一眾憤憤不平的兵痞們好言相求,又是許諾,又是作揖。好不容易將人都哄住了,這才狠狠瞪了董四一眼,“跟我走,別賴在這裏壞事!”
到了沒人處,高力士輕輕歎息了一聲。現在不過是讓他們挖條溝,這些兵痞便討價還價,想多要點錢。可他又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是對這些兵痞提出來的任何條件悉數答應下來,先支應過了眼前的困局再說。
“你看看景內監,再看看你,明明是一同進宮的,為何差距就如此大?”
董四是高力士的義子,平素裏仗著高力士的權威沒少欺男霸女,在宮禁中也是橫著走的角色,就算到了這等逆境,仍舊不忘了拿一拿自己的架子。
“景佑怎麼了?不就是邊令誠的義子麼?難道別人的兒子都比自家的好?”
啪!董四的話還未說完,氣急的高力士便狠狠一巴掌扇了過去。
“孽障,再如此口無遮攔,我,我……”
豈料那董四竟裂開嘴哭了。
“奴婢不活了,將軍打死奴婢吧……”
高力士畢竟心軟,終是歎了一口氣。
“我還不是為你們這些後輩擔著心?我老了,還能有幾日好活?現在我還能時時用雙手護著你們的脖頸,可一旦我死了呢?再不改改這性子,能行嗎?”
董四抱著高力士的腿哭的更歡了。
“將軍千歲高壽,不會撒手不管孩兒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