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宮的宮牆僅有兩丈餘,充其量能與中縣的城牆比一比,攻擊難度並不大,是以盧杞準備了兩種方案,同時進行。一路以三人難以環抱的原木衝擊宮門,另一路則以雲梯攀上城牆,希望以雙管齊下的攻勢,使得宮城內守軍難以兩廂兼顧,以達到盡速破城的目的。
隻要生米做成了熟飯,盧杞相信,中郎將一定會欣然接受的。
然則,現在的情況卻讓他進退不能。宮城內守軍為了守城竟也無所不用其極,以滾燙的熱油、熱水一盆盆潑下,眨眼的功夫,因此而被燙傷的神武軍士卒竟達近百人。緊接著,便是如簧羽箭齊齊射落,逼迫的神武軍攻勢不得不放緩。
如果在這麼強攻下去,神武軍的人馬本就不若,這麼填命一般的消耗下去,隻怕用不到天亮就得將所有人打光。
盧杞見一計不成,便又心生一計,決定在宮牆下挖出一條地道,直通興慶宮,如此宮城不攻自破。可是,地道才挖了一半,地底下便不知何故忽然湧出了水來,地道土方遇水坍塌,甚至還壓死了不及撤出的十幾個人。
經過半夜的折騰,盧杞心有不甘的望著興慶宮,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他在軍中的聲名,今夜竟毀在了興慶宮門牆之下。
這次突襲宮城,他並沒有拉上楊行本。楊行本雖然口中喊的暢快,但卻十分聽話,中郎將有所命自不敢違,可沒有中郎將的命令,他卻說什麼也不肯配合。
沮喪之下,盧杞忽的一眼瞄到了興慶門上飄起的將旗,接著城樓火光的映照,一個鬥大的“高”字,映入眼中。
盧杞心神一震,這才恍然憶起,在興慶宮內坐鎮指揮的,不正是威震安西的高仙芝嗎?原來還隻當高仙芝已經成了木胎泥塑的老虎,現在看來他卻是大錯特錯,瘦死的駱駝,畢竟要比馬大多了。
秦晉由皇城接到稟報後,興慶宮的戰事已經結束,神武軍在興慶門下遭遇了他的第一場慘敗,雖然敗給高仙芝並不丟人,但卻有可能帶來無盡的惡果。比如,陳玄禮會不會在得知神武軍新敗的消息後,有所動作,而倒向高力士?
盧杞也算很有擔當,意識到大錯已然鑄成以後,主動到秦晉麵前請罪,隻求一死而對死傷的數百神武軍將士有個交代。
“如何?想以死來逃脫責任嗎?秦某偏不會讓你如願!”
麵對秦晉的斥責,盧杞抬起了頭,不解的望著秦晉。
盧杞本以為秦晉會對他嚴加懲處,而神武軍中向來以嚴明軍紀為重,像今夜這種造成重大惡果的行為,人頭落地那是理所當然的。而此時聽秦晉的口氣卻不打算對他處以死刑,他又如何能不心驚與迷惑。
秦晉看著跪在麵前的盧杞,心中有些懊悔,懊悔沒有及時發覺盧杞的異動,而至鑄成今日之錯。萬幸,夜間消息閉塞,高力士沒能及時得到消息,否則他盡起大兵,出承天門,兩線作戰的神武軍可能將會麵臨滅頂之災。
但是,秦晉並沒有就今夜之敗而與盧杞多做糾纏之語,反而問道:
“可知秦某今夜到皇城查勘,所為何事?”
“末將不知!”
“好!秦某現在就告訴你,神武軍的轉機今夜就在此處!”
“啊?”
在場之人俱是一呆,不解秦晉話中其意。
卻聽秦晉又道:“高仙芝身經百戰,宮中宿衛又是哀兵,攻心不利之下,貿然進攻未必會勝。反觀高力士,本人不諳兵事,所領又是欠餉的新軍,看似人多勢眾,實則一盤散沙,神武軍未必不能與之一戰。”
一個膽大至極的計劃已然在秦晉的腦中成型,成敗或將在此一舉。
“盧杞未奉軍令擅自調兵,本應梟首示眾,然則用人之際,可酌情處置,責令其以普通軍卒身份效力軍前。”說罷,秦晉的目光又轉向裴敬,“調集所有可用之兵,興慶宮那裏隻留下疑兵作迷惑之用。餘者全數隨秦某夜襲太極宮,奪取承天門和永安門,還之以顏色,否則還真讓那些宵小們看低了我神武軍!”
眾人聞言,精神俱是一震,中郎將終於下決心放手一戰了。
然則夜襲的時間略有變化,原本秦晉定下的是明日子夜突襲太極宮,但今夜盧杞擅自攻打興慶宮而慘敗,恐怕天一亮就要傳的滿城皆知,各方態度沒準就會發生不可逆的改變。
隻要夜襲成功,奪回皇城宮門,使高力士難有寸進。秦晉相信,隻要時間稍長,再加上兵鋒受挫,那些欠餉新軍必會不戰而自亂。由此,神武軍遭受掣肘的窘境隨之解除,陳玄禮的態度也必然會發生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