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使職是以往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但從名目上判斷,至少應該是與修城有關。有些嗅覺敏感的官員從這道敕書中問出了一絲戰爭的味道,天子加強城防,自然是要應對有可能到來的戰爭。
但又過了幾日之後,兩位整備使的作為卻讓所有人奇怪不已,按說城防整備使應該修牆才是,可這兩位不但不修牆,甚至連城牆都沒去過,隻在長安城中的大街小巷上亂竄。
觀察了一陣之後,原本因為嗅到了戰爭味道的官員們也逐漸放下心來,原來這兩位的差事不過是天子安慰人的閑差,至於各種聞所未聞的使職,在開元天寶以來已經屢見不鮮了。
很快,兩位整備使結束了在城中閑逛的舉動,開始在安邑坊與宣平坊之間休整道路。
見狀如此的官員們立時就相視一笑,原來天子還是處罰了這兩位聲名鵲起的才子,隻不過處罰的手段相對溫和,是修路而已。
果然,不到一天的功夫,安邑坊與宣平坊之間長長的大街上,立馬就變成了暴土揚塵的工地。這一處大街原本的確年久失修,黃土大道處處坑坑窪窪,完全不像東市以北的大街上,均以青石板鋪就。
在路麵被破土以後,竟然又有北衙的禁軍開到。這就讓人大為奇怪了,用禁軍來修路,還是破天荒頭一遭。這個主意究竟是誰出的?而且,北衙諸軍多是勳戚權貴之後,那些眼高於頂的紈絝子弟,肯於屈尊降貴做這種賤役?
又過了一天,安邑坊與宣平坊的大街兩側,便起了兩道長長的,以桑木杆搭成的架子,然後又相繼有竹席被運來,直到某天早上人們出門之後,才赫然發現,整條大街已經被這種桑木架子披上竹席,完全遮蔽了。
這是要幹什麼?修路用的著這麼神神秘秘,大張旗鼓?
有好事者甚至打算偷偷上前揭開竹席,一窺其中的奧秘,可惜還沒等靠近,便立即有禁軍上前驅趕,若是有人敢於反抗,便毫不手軟的將其收押監禁起來,與違犯宵禁同罪。
人們的注意力很快又轉移到了兩位城防整備使身上,連日來整備使韋濟已經看不出儒雅文士的模樣,終日泡在安邑坊與宣平坊之間的大街上,身上無時不刻都沾著塵土與泥巴,而他竟也樂此不疲,幹勁十足。
不少人都在私下裏笑話他被吏部群毆一案折騰傻了,居然親力親為的參與賤役。
還有那個杜甫也沒好多少,也是終日衣冠不整,形象隻比韋濟差,不比他好。
韋濟看著已經麵目全非的大街,不禁感慨道:“也隻有中郎將能想出這等主意來,以修路之名挖洞,而且所用之人還全是禁軍將士。”
杜甫也讚同的點了點頭,連日來雖然總是風餐露宿,但卻比在吏部大堂內終日渾渾噩噩的強上了千倍百倍。
“能馴服這些桀驁不馴的勳戚子弟,比想出這個主意還要難。”
韋濟也是不無感慨,“子美兄所言甚是,讓這些勳戚紈絝們來做賤役的活計,也隻有中郎將敢做如此想法。”
兩位城防整備使都是一般無二的唏噓感歎,秦晉為了保密,竟然用神武軍的將士來親自挖洞。
“中郎將說過,這些深洞的位置和用途一定要嚴格保密,如此才能有用。”韋濟又說了一句。
“用途保密或許可能,但這位置卻是不易,隻看封了整條街的陣仗,誰還注意不了?”
韋濟嗬嗬一笑:“那還不容易,你我又不是隻修這一處街道,總要布下七十二處疑塚才好!”
杜甫聞言擊掌讚道:“甚妙,七十二道卻多了,有幾處便足以。”
兩個人正感慨唏噓間,忽有佐吏急吼吼跑來。人未到,聲音卻先到了。
“不,不好了,禁軍們鬧,鬧將起來了。”
韋濟與杜甫麵色俱是一變。
“鬧起來了?如何鬧得?”
“不知何故,便有兩股禁軍群毆起來,眼看著工地停工,今日的進度就趕不上了。”
兩位城防整備使用秦晉製定的計劃,整個工期的預估都精確到了天。
如果因為禁軍鬥毆的突發事件,影響了今日的進度,那麼後續的所有工期都將受到影響。
“帶路,韋某親去一看!”
這一次,韋濟沒有往後躲閃,這是他為官以來做的第一件於家國天下絕頂重要的大事,豈能半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