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脫運又交運(2 / 2)

韋濟卻忽然道:“時運自有時,說不定過得幾日,你我兄弟的黴運便到頭了。”

這句話聽在杜甫的耳朵裏,感覺自然像是玩笑,甚至還有幾分自憐自傷的味道。

很快,韋府的家奴將一應物什都擺放到了院中,看著堆積成小山似的生活物品,杜甫百感交集,這些東西怕是足夠他們一家吃用到明年了。忽的,他又想起了去歲凍餓而死的小兒子,竟忍不住淚眼連連了。如果那娃兒能撐到今日,該有多好啊。

眼見著天色黑透,韋濟便不再繼續逗留,向杜甫與楊氏辭別。

眨眼間,一院子立時寂靜了下來,仿佛剛才不過是一場熱鬧的大夢而已。但是,院子當中堆積如小山的財物,卻時刻昭示著,剛剛那不是夢,而是切切實實發生過的事實。宗文、宗武兩個孩子快活的圍著“小山”蹦蹦噠噠的轉圈子,口中哼唱著楊氏教過的兒歌。

楊氏也難得的展顏笑了,笑的臉上褶子更為明顯。

“這位韋君行事豪爽,若早早去尋他臂助就好了!”

她這麼說,顯然也是想起了去歲凍餓而死的小兒子、

杜甫卻好似若有所悟般的說了一句:“時也運也,去歲尋得韋兄,未必便會有現在這般光景。”

楊氏訝然道:“夫君何以如此說?”

杜甫搖搖頭,他說不出所以然,但自信直覺卻從未錯過。

過了三日,忽有尚書省的佐吏到訪杜甫在長安城外的別院。

恰巧,杜甫與好友送行,隻有楊氏一人在家。

“尚書省公文,請杜君到家即行拆看,不得誤了時辰”

那佐吏連番叮囑之後,便又徑自離去,隻楊氏一人手中攆著那封厚厚的封口公文,沉甸甸的,不知是喜是憂。

到了傍晚,杜甫終於回到家中。

楊氏將尚書省的公文拿了出來,杜甫見到公文後,忽而竟笑了,“果如韋兄所言,脫運交運,竟在今朝了!”

“難道是遷轉的喜訊了?”

楊氏難以置信的問了一句。

杜甫卻笑道:“是不是,夫人拆開一看便知。”

楊氏則連不迭擺手,“婦道人家豈敢褻瀆台閣公文?”

杜甫卻語意一轉,“台閣中出自婦人之手的亂命還少了?夫人一雙手勤謹持家,幹幹淨淨,何來褻瀆之說?盡管拆便看開是!”

得了丈夫的鼓勵,楊氏鼓足了勇氣將厚厚的公文封皮拆開,抽出裏麵的一紙公文,看了幾眼竟喜極而泣。

杜甫也是詫異妻子竟何以哭了?便搶過了那一紙公文,看了幾眼也立時愣住了。

他雖然猜到了脫運交運,卻料想不到,自己孜孜求官十載有餘,苦苦而不可得,不想今日竟唾手而得之。

吏部郎中,從五品上的品秩,比起從前做的那些小官,已經是實實在在的鯉魚躍龍門了。

在唐朝的官製中,以五品為分水嶺,往上便是高級官吏,可以減免所有徭役,五品以下則仍要負擔各種徭役,就算有了官身,無法親自赴役,也要以錢納役。這種待遇上差別除了有著實實在在的金錢上的便利,更為重要的一點,就是身份地位上的差距。

嚶嚶哭了一陣,楊氏才道:“難道是那位韋君的助力?”

杜甫點點頭,又搖搖頭,直覺使然,他覺得此事或許與韋濟有關,似乎也無關。

他又馬上想到,此時的韋濟不知又要如何脫運交運了。

次日一早,杜甫到尚書省履職,以往看似艱難跋涉一般的銓選也盡是走過場一般,均得了優等。其間,杜甫更得了一位佐吏的暗示,他的一切提拔都可能是宰相魏方進一手安排的,負責銓選的所有官員,幾乎每個人都得到了關照,這也是銓選如此順利的原因之一。

不過,這反而讓杜甫更加疑惑了,能夠讓當朝宰相親自關照,就算韋濟這等人也是不可能做到的。雖然其父韋嗣立也做過宰相,但那畢竟是老黃曆,而今的朝堂上早就換過不知多少新顏舊人,縱使韋嗣立複生也難再影響朝局。

至於韋濟,隻能說是比上不足而比下有餘,然則也絕對沒有這種能量。

經過了初時的興奮,一樁樁疑惑又讓杜甫忐忑了。但思量一陣之後也就釋然,一切但向前走便是,早晚都會大白天下。

晚些時候,他又得到了一則更為震驚的消息。

韋濟已經得到敕令,正式升任尚書左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