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摧眉更折腰(2 / 2)

“綁了,帶回去算賬!”

為首的差役目光掃向圍聚上來的眾人,寒聲問道:“哪個一並到京兆府去,說明情況?”

聽到要進官署,在天然畏懼的驅使下,這些人立即都縮了回去,沒人敢應聲。人後有人壯著膽子喊了一聲:“賊子人贓並獲,捉回去,按律治罪就是,就,就不用俺們一並去了吧……”

巡檢差役要的就是這句話,沒了苦主,才好所要財物呢!

看這老賊穿戴不差,家底不會薄了,其家人為了保住體麵,也一定不會吝惜錢財的。

巡檢差役們存了這種心思,自然就不會對範長明下手太絕,但他摔的實在嚴重,好半晌都爬不起來,隻好向酒肆借了頭驢,才將之馱了回去。

“甚?沒錢?沒家人?”

麵對很不上道的範長明,幾名差役火冒三丈。

“照身呢?拿來驗看!”

這時,他們才注意到範長明說話時帶著濃重的山東口音,聽著應是都畿道洛陽以西的人士。

既然不是長安本地人,那就排除了權貴勳戚的可能,行事也就狠辣了起來。三下五除二將範長明扒了個幹幹淨淨,從裏到外沒搜檢到照身,更是沒發現一文錢。

差役們見白忙活了一陣,惱羞成怒,便收了他的一身錦緞袍服。

“不肯出錢?就別怪兄弟們不講情麵了,在牢裏醒醒,知道厲害,便舍得割肉了。”

範長明被折騰的怨憤不已,卻無可奈何,若是還有金銀,他自然千肯萬肯的出錢,可現在身上已經無一長物,說出來又沒人相信。

此刻成了砧板上的魚肉,竟是一早實在想不到的。

……

上下打量了室中陳設,杜甫心中百感交集。

一名奴仆輕手躡腳的進來,手中捧著一方木盤,上麵放著個布包。

“家主吩咐過,請貴客無論如何收下。”

杜甫掂量著布包,分量不輕,應該是金銀等貴重之物。這韋濟也是通透,自己尚未張嘴,便已經知道了來意。

按說以他的性子,是決然不會做這等摧眉折腰的事情,否則當初何如便去做了那油水頗為豐厚的河西尉,又何苦在長安當一個閑散的衛率府兵曹?

然則,他也因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就在去歲,小兒子凍餓而死。杜甫暗自長歎,想到了家中苦苦支撐的發妻,嗷嗷待哺的垂髫小兒,如果今日帶不回錢去,又何以麵對他們期待的目光?

“家主吩咐奴婢告知貴客,家主今日且陪神武軍中郎將應酬,不知幾時得歸,如果貴客不急,便在三日內登門敘舊!”

那奴仆說的客氣,杜甫又如何聽不出來,這是在打發他走呢!真將自己當要飯的了,但又不願遷怒於韋濟,知道哪家府中都有惡奴。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就此拂袖而去,可妻兒滿臉的期待驟然浮現眼前,便無論如何都難以硬氣的不顧而去。

杜甫提了布包離開平康坊,他要趁著天黑之前,回到長安城外的家中。由於生活拮據,已經無力擔負城內不菲的房租。

趕到家中時,天近黃昏,愛子宗文牽著弟弟宗武的手,正倚在門上踮腳凝望。發妻楊氏則跟在二子身後,看到丈夫身影,才約略放心,總算平安歸來。

進屋後,杜甫將布包頓在案上,聲音沉悶。楊氏麵露喜色又轉而憂鬱,顯是丈夫籌到了錢,但為了這些生活所需,又不知他要忍受了多少身心之苦。

“韋濟兄贈金,今後數月都有了著落。”

杜甫笑著說了一句。

“三日內,韋兄要登門敘舊,你這幾日準備準備,購置些茶磚好酒……”

杜甫心下正有些傷神失落,他焉能看不出韋濟的敷衍與言不由衷,隻怕三日內必登門拜訪的話也是隨口說說而已。

楊氏則將爐子內烤好的麵餅端了上來,杜甫見狀立時便拿起了一張餅子。

“正饑腸轆轆呢……”說著就大嚼起來。

外間忽然響起了叩門聲。

“子美兄可在家嗎?”

楊氏愕然,天色已經黑透,不知是何人登門造訪?丈夫雖然舊友甚多,但現在都已經成了債主,總不成是上門討債的吧?

但這也僅僅是一閃而過的念頭,楊氏深知,杜甫的舊友們都是名門世家,哪裏會拉下臉來為幾多金錢喪盡名聲。又有如高適、岑參這等私交故知,更是重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