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負荊戲碼足(2 / 2)

“這,這……”

杜乾運很想拒絕,可又張不開嘴,如果早知道是這等要命的差事, 他寧可回馬廄去,繼續掃馬糞。但一想到這位中郎將的辣手無情,想到萬貫家財有可能一夜間就化為烏有,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愣怔了好半晌之後,他才硬著頭皮道:“既然中郎將不嫌棄卑下淺薄,卑下不敢推辭便是!”

秦晉起身來到杜乾運麵前,又語重心長的說道:“杜將軍肩挑匡扶社稷的重擔,可不要妄自菲薄,記住了,我秦晉和神武軍都站在你的身後,不要有畏懼和顧慮!”

聽著秦晉煞是誠懇的言語,杜乾運竟覺得自己有了一瞬間的動容,雖然僅僅是一閃而逝,時間短到讓他以為是錯覺,但卻禁不住鄭重回了一禮。

“中郎將嚴重,不就是巴結奉承麼,還,還談不上匡扶社稷!”

秦晉卻目光陡然淩厲,語調陰沉的說道:“楊氏他日必成亂國首惡,若此人不除,長安城能否保得半年時間,都未可知呢……到那時,別說江山社稷,就是你那萬貫家財也成了安賊逆胡唾手可得的肥肉!”

這回杜乾運算是徹底驚呆了,一向行事有理有據的秦晉竟然也能說出此等武斷的言語,難道楊國忠當真要成了亂國之賊嗎?他忽然想到了秦晉拚死彈劾楊國忠的舉動,如此冒險,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以今日所言做注解的話,一切豈非就順理成章了嗎?

世間事或許都自有定數,除非秦晉能夠未卜先知,否則這不就是妄言嗎?想到未卜先知,杜乾運不由得渾身一震,目光便又瞥向了秦晉。

想想秦晉的經曆,數月間便由一介縣廷小吏驟升到了神武軍中郎將的位置,甚至連天子都極為信重。有這等際遇的,隻怕縱橫兩千年來也是屈指可數的。

然而,若是秦晉身上有一些比如未卜先知的能力,這一切豈非就順理成章了嗎?

……

“讓他滾出崇業坊,某不想看到他!”

自罷相以來,楊國忠罕有的發怒,指著傳話的老仆,渾身發抖。

“家主,如此似乎多有不妥,杜乾運坦胸露背,負荊而來,若是就此攆走,隻怕對相公官聲不利啊!”

楊國忠氣咻咻踱了兩步,家老說的的確在理。負荊請罪是一時美談,不論杜乾運以前做過什麼人神共憤的事,若真就將他轟走,落在世人口中便必然會成為話柄。而現在又是運作起複,重入政事堂的關鍵當口,更容不得一星半點的不利名聲。

“難道還要讓某去降階相迎,成就他負荊請罪的美名?”

一想到此,楊國忠的感覺就像吃了隻蒼蠅一般的惡心。

家老勸道,“於家主而言,也不是全然無所得,如此不正可向天下世人昭示家主的容忍雅量嗎?如果聖人知道了,說不定……”

“好,今日就演一出將相和的好戲!”

杜乾運雖然連給楊國忠提靴子都不配,但是家老的話已經將他深深打動,如果這樣能達到目的,便是吃了隻蒼蠅又如何?

楊府大門轟然打開,鼎沸的人聲便如開鍋一般湧了進來。楊國忠目光略略掃去,卻見數不清的人已經將府門外圍的水泄不通。

石階下一人坦胸露背,身上背了兩根荊條,正跪在地上在乍暖還寒的風中瑟瑟發抖,不是杜乾運還是何人?

楊國忠暗歎,這杜乾運也真是豁的出來,若非有那日永嘉坊內折辱之舉,此時此刻還真要感動的心潮起伏了呢。但看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又忍不住心下惻然,這廝終於知道什麼是悔不該當初了。

他調整了一下僵硬的臉,以使笑容看起來更自然一點,快步下了石階,雙手將他從冰冷的地上攙了起來。

“杜將軍這是作甚?”

杜乾運聲淚俱下,不肯起來。

“卑下鬼迷心竅,不該,不該……”

一句話沒說完,就已經泣不成聲。

楊國忠又轉身扭頭吩咐府中奴仆:“快將某的狐裘大氅拿來,給杜將軍披上!”

家老早就準備停當,隻等楊國忠一聲令下就匆匆奔了出來,將他背上荊條抽調,然後一領火紅的大氅便披在了杜乾運身上。

楊國忠再次攙杜乾運手下也用了力,又壓低聲音道:

“既然知錯,就到府內去說,在這外麵讓人看笑話,成何體統?”

杜乾運知道戲碼已經做足,再賴在地上不起來,就等於折了楊國忠的麵子,便挺身而起,孰料由於跪的久了,加上涼氣逼人,竟雙腿一軟險些又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