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長明跟著那魁梧的中年人繞了小半個長安城,累的上氣不接下氣,若非他逃難路上受盡苦楚,練就了一身的好耐力,隻怕也堅持不住。
好在魁梧的中年人在城南軍器監停了下來,範長明終於可以停下灌鉛一樣沉重的雙腳,大口的喘著粗氣,畢竟年歲不饒人……
原來此人是軍器監的人!範長明有點失望,軍器監的差事雖然有油水,但在京官裏顯然不是能夠上得了台麵的地方。而且,軍器監不過是打造盔甲武器的地方,在地方上既沒有用人之權,也沒有任事之權,秦晉勾結他們又有何用?
難不成還能私運鎧甲武器?
範長明雖是一介鄉嗇夫,但也粗通朝廷典章製度,軍器監打造好的武器鎧甲按製要交付兵部有司,然後再由兵部負責分發給需要的各衛軍。至於,私運鎧甲武器,在長安這種到處都充斥耳目的地方,隻怕用不上半日就要事發,除非是蠢到家的人,萬不會做此種想法。
所以,秦晉勾結軍器監的人,連這點最直接的好處都沒有,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範長明吐了口濃痰,暗罵白白忙活了一通,剛想離去卻突然省悟,沒有立於勾結之處偏又勾結,這不就是最反常,最可疑之處嗎?他忽然覺得,秦晉與這個身量高大魁梧的中年人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通這個關節,範長明就好像發現了天大的秘密一般,立時興奮而又激動。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形出現在範長明的視野內,這不是監門將軍邊令誠的幹兒子景佑嗎?範長明怕被景佑撞見,被人覺察到可疑之處,便欲躲開他,可又見景佑似乎神色頗為緊張,並未注意到自己,幾次張望之後,竟在便門處進入了軍器監。
這讓範長明頓生狐疑,邊令誠的幹兒子景佑來軍器監作甚,還鬼鬼祟祟的,再聯係到之前那與秦晉有勾結的中年人也進了軍器監,真相似乎呼之欲出。
難道是邊令誠與秦晉通過軍器監暗通款曲?範長明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更大的可能則是,景佑背著邊令誠與秦晉勾勾搭搭。
他猛然間想到,邊令誠挨了板子後,口口聲聲說是遭人暗算,卻對其中內情三緘其口,應當就是景佑與秦晉勾結之後的結果吧。
想不到跟蹤多日,終於有了結果。範長明忍不住發出了兩聲怪笑,然後又開始琢磨著,究竟如何做才能讓秦晉在其中深受牽連。
景佑這幾日心中惴惴不安,幹爹受了天子責罰,雖然沒有找他的麻煩,但總覺得這件事是紙包不住火,早晚要暴露出來,而已邊令誠處置人的手段,隻怕他和堂弟都不會有好下場。
在懊惱上了賊船的同時,卻也沒有任何半路退出的辦法,姓鄭的軍器監丞總是明裏暗裏的一次次警告他,讓他謹慎小心千萬不要自亂了陣腳。
現在,景佑得知了一則令他甚為寬心的消息,天子已經有意讓邊令誠道潼關去監軍。隻要邊令誠離開了長安,那件偷龍轉鳳的事自然也就可以暫時避過了風頭。
他到軍器監來,正是要將這則還沒有正式對朝野公布的消息,提前告知鄭顯禮。
鄭顯禮向來厭惡邊令誠,又對跋扈的哥舒翰感官不好,讓這兩個人擰到一塊去鬥上一鬥,當然樂見其成。但也隱隱擔憂著,如果總這麼你爭我鬥下去,對朝廷究竟是福是禍。
與秦晉接觸的多了,鄭顯禮在考慮問題時,已經不自覺的開始習慣於從全局為出發點延展開去。
“好,此事,我也知悉。邊令誠走了以後,你的壓力也可減輕不少。”
現在的景佑早就沒了當初的威風,在鄭顯禮麵前俯首帖耳,戰戰兢兢。
“邊將軍看著好像喜怒外露人前,實則城府甚深,若是有意故禽欲縱,這,這可如何是好呢?”
鄭顯禮思忖一陣道:“無憑無據,料得邊令誠也不敢奈何於你,但有質問堅決否認就是!切不可左右反複。”
見對方如此言之鑿鑿,景佑歎了一口氣,也隻能如此,到了這步田地,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舍弟剛剛從京兆府放出來,軍器監的差事……”他拗不過堂弟的情麵,還要為他保住這份既體麵又能養家的差事。
鄭顯禮笑道:“差事自然少不了令弟的,看在足下的份上,讓他到軍器監衙署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