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有客到,是軍器監丞!”
鄭顯禮到了,繁素到極是知進退,見秦晉有客來訪,便輕輕拭淚,向他道了聲罪便拉著小蠻離開。小蠻本還想看看熱鬧,“哎,拉我作甚了……”
房門拉開,帶著一股涼氣,鄭顯禮入室落座。他更習慣於與秦晉在軍營中席地而坐,似這等優雅舒適的環境,反而拘謹的很,渾身不自在。
“板甲試製失敗,有經驗的鐵匠都說,僅憑人力很難一次壓製成型一整塊。”
試製失敗,也在秦晉的意料之中,他隻記得板甲這種東西製造簡便,又可以防禦弓矢重弩,非常適宜在軍中大規模普及,比起當世的鏈甲、鱗甲不知省工省時多少倍,不過卻對這種東西的具體製造方法不甚了了。
“思路有了,大可以讓工匠們去研究,說不定哪一日靈光了,開了竅,便有了方法也說不定!”
鄭顯禮點頭道:“有個鐵匠建議以水力壓製,或許可行,但現在數九寒冬,若要等到渭水開化,卻還要一兩月功夫,等不及啊!”
水力倒是個不錯的法子,秦晉相信中國人的智慧並不亞於後世,隻是等不及也得等。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陳千裏又甩著他那肥碩的身子到了。自從秦晉在年前委婉告誡陳千裏不要受賄之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似乎隱隱然有了一絲尷尬。
其實陳千裏收錢也不為過,一則當世風氣便是如此,二則,既為京官以後,又頗受陳玄禮器重,禮金來往便隨之增多,錢便總是捉襟見肘。但若收了他人錢財,總是落了受製於人的口實,行事便再也不能超然灑脫。久而久之,陳千裏還是原來那個陳千裏了嗎?
意識到問題症結所在後,秦晉曾將天子賞賜的金銀布帛分了一半去,送與陳千裏。
“奇哉怪也!”
陳千裏剛一進門,便直呼奇怪,弄得秦晉與鄭顯禮都是大感訝異。
“何事奇怪,陳兄弟別打啞謎!”
鄭顯禮笑著說道。
“禁中已經傳出了風聲,天子有意令高大夫、楊國忠、還有陳大將軍分別各領一衛編練新軍,且想想,此事透著怪異呢!”
聞言後,秦晉也是大驚。李隆基居然讓高仙芝、楊國忠、陳玄禮分別編練新軍,如果再加上神武軍,那就是四個人,四支新軍。然則施政最忌諱令出多門,練出的新軍如果也有四支互不統屬的人馬,難道是還嫌局勢不夠亂嗎?
“亂命!起複楊國忠天子已經出爾反爾,現在又要他掌兵權,真是難以理喻!”鄭顯禮驟然一派桌案,陳千裏則從旁附和著,“鄭兄弟所言有理,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麼糊塗事,天子做不出來!”
以陳千裏的性子,甚少說過非議天子的話,今日氣憤之下脫口而出,可見其心中積鬱的憤慨已經到了難以壓製的程度。
秦晉默然,也許陳千裏並非是個例,就連陳千裏這種秉持著樸素忠君報國理念的人都會生出了怨憤與彷徨之心,那麼朝野上下的百官將軍們是否也同此心呢?
明明看著老邁的天子在一步步作死,卻又隻能眼睜睜看著,出不上一星半點的力氣,如何能不叫人氣餒?或者說,原本就是越幫越亂。
身為天子,當帝王欲念與家國天下衝突時,試問有幾人能保持著理想的思維而選擇後者,這種問題放在任何人麵前,都會難以抉擇。
何況天子也是人,在這種內憂外患的關頭隻要稍有猶豫,沒準形勢就會徹底敗壞而難以挽救。
一時間,秦晉也有些心浮氣躁。身在朝中,遭受排擠與打壓,是每一個官吏都要麵對的,所以他對朝廷中的爾虞我詐並無怨言。隻是局勢洶洶,每每行走在深淵邊緣,有著清醒的認識,卻無能為力,正是這種無力感,使得他心浮氣躁。
鄭顯禮卻忽道:“杜乾運曾阿附楊國忠,何不讓他再投靠過去……”
陳千裏對鄭顯禮的建議大不以為然,“杜乾運這種小人就該將他徹底攆出長安,留在身邊沒準就是個禍害!”
秦晉擊掌道:“甚好,就讓杜乾運在楊國忠身邊做一枚釘子,真真假假又如何?烈馬須得好騎士駕馭,像杜乾運這等趨利避害之人雖算不得烈馬,但隻要駕馭得當,也是可以當大用的。”
秦晉又對陳千裏道:“陳玄禮那裏,你務必要參與到新軍編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