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以緩解自己的緊張情緒。
“臣在如關中之前就已經得到確切消息,若叛軍再河北道用兵順利,安賊將在上元之後僭越稱帝,此後勢必將再次揮師西進,攻打關中。”
說道此處,秦晉的話鋒一轉,又從兵事轉回了最初的眼前將來之說。
“安賊逆胡之亂一年若勝,我大唐盛世至少要倒退三十年。若一年不勝,曠日持久下去,隻恐怕從此將一蹶不振。”
此言一出,坐在李隆基身側的高力士已經震撼的難再說出一句話。的確,東都初陷的時候,朝野上下的確彌漫著一股不安的情緒。然而隨著崤山的一場大火之後,貿然西進的叛軍死傷無算,主將崔乾佑被俘,此前丟掉的士氣人心又重新回升。再加上天子重新啟用百戰老將哥舒翰,而今已經領兵坐鎮潼關,在百官的意識裏,隻要一切準備就緒,似乎收複東都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
如何在秦晉的嘴裏,竟還有一蹶不振之語呢?高力士雖然不敢接秦晉的話茬,但心裏並不糊塗,秦晉不在戰場勝敗上與之爭論,而隻說戰後的影響,似乎天子勵精圖治四十載的功勞都要搭進去了。
天子仍舊沒有說話,靜靜的等著秦晉繼續說下去。
“臣這麼說並非危言聳聽。安賊逆胡禍亂河東、河北、都畿三道。而大唐天下半數戶口皆在於此,戰亂時百姓或死或逃,良民脫離戶口之地十之七八,他年天下安定時,逃散死傷的百姓早就不知所蹤,難以遣返鄉裏。朝廷掌握的戶口籍冊就成了一張張的廢紙,到那時,租庸調又到何處去征繳?大唐歲入驟然減半,百廢待興地方賑濟需要錢,邊鎮靡費又年耗千萬貫,這些窟窿又如何去填......”
秦晉的這一番話使高力士心中莫名驚駭,未免繼續刺激天子,他想製止秦晉繼續說下去,然而話到嘴邊卻堵在口唇間吐不出來。
因為連他都聽明白了,秦晉所言不無道理,安賊逆胡叛軍一路南下,燒殺搶掠的事不會少了,百姓們又不是腿腳生在土裏的大樹,為了活命自然要逃離戰亂之地。
安祿山為了獲得更多的兵員,也一定會在沿途各地強拉壯丁,充實軍隊。這種事不單單安祿山,就是朝廷為了給哥舒翰湊齊五萬大軍也是在關中又強征了一次壯丁。與高仙芝帶出去的兵合在一起,強征的壯丁總數已經超過二十萬眾。
然而就是有了二十萬人,也還是些沒經過戰陣,沒經過訓練的烏合之眾,一旦對陣安祿山的叛軍鐵騎精銳,又不知道能撐多少時間。
高力士還知道,封常清正是吃虧在手下帶的都是些烏合之眾,才於洛陽一戰中一敗再敗,半生英明毀於一旦。
“但臣更憂慮的卻是朝廷上下爭鬥不休,謀私掣肘者比比皆是......”
“住口!”
高力士汗出如漿,隻覺得心髒都快從胸腔裏炸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