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國冷靜下來以後,又覺得楊國忠此舉誠然是飛揚跋扈的表現,但現在今時已經不同往日,若在太平時節自己手中這點把柄根本就沒有鳥用,然則此時外有安祿山作亂造反,內有老將哥舒翰屢獲天子提拔重用,他的權力地位看似穩固,實則已經岌岌可危。
如果楊國忠識仍舊執意如此,崔安國暗暗發狠,大不了就弄個魚死網破,想要搞舍車保帥的門道,也要掂量掂量會不會惹火燒身。
想到此,崔安國冷冷的獰笑一聲,“走,回去!”
軺車調頭,離開了永嘉坊,身後徒留下一片嘲笑之聲。
人世間便是如此,幸災樂禍者永遠多過雪中送炭者。那些沒來得及離開永嘉坊的官員們目睹了這一幕之後,都自以為得到了清晰的線索,長安城中的傳聞隻怕八九成以上均屬實,崔家的兩兄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僅僅一夜之間,在長安各級官吏之間,崔安國涉案即將被定罪的消息便風傳而起,這一回就連平素與崔安國相交甚好的官員權貴們,都對他避之惟恐不及。
崔安國生於世家大族,何曾有過這等遭人冷眼相對的體會,就算心思堅如磐石的人也難免會生出世態炎涼的感慨,以往那些見了他像狗一樣搖頭擺尾的官員們,而今就像躲避瘟疫一般對待他。
這筆帳,第一個記在秦晉的頭上,第二個便是宰相楊國忠身上。
崔安國把自己關在鬥室內整整一個上午,直至日照當頭時才開門出來,手中多了一封已經封口的親筆書信。
“去,將書信送往楊相公府邸!”
仆役恭敬的接過書信轉身離去,崔安國的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
連日來,楊國忠一直心緒不寧,倍感壓力。除了有秦晉被刺的事件被天子責備以外,更讓他寢食難安的是,哥舒翰的威脅已經日漸明顯。
哥舒翰將於兩日後出兵潼關,這是天子早就定下的日子。哥舒翰在這段時間內趁機剪除了楊國忠在軍中的許多羽翼,而將出身自河西隴右的將領紛紛提拔起來。
奈何楊國忠在朝中根基甚淺,於朝中文官尚可遷謫自如,可軍中則大為不同,他的夾袋裏根本就無人可用。在位的幾個節度使不論品秩大小,隨便提出來一個資曆都要比他老的多,這些人常年領兵在外,坐鎮一方,對他至多也不過是表麵上客氣而已,若說言聽計從則一個人都沒有。
權相李林甫死後,楊國忠為宰相之首,自此以後他便示這些邊將節帥為最大的政敵,每每逮著機會便不遺餘力的進行打壓,對安祿山如此,對高仙芝與封常清如此,對哥舒翰更是如此。
可以說,這些邊將節帥對楊國忠根本幾乎個個都有著難解的仇疙瘩,到了這等內憂外患的時刻,對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經是難得的厚道人了。
楊國忠的能力與城府雖然不如他的前任李林甫多矣,可能夠被天子提拔為宰相之首,終究不是易與之輩。思來想去,他的目光忽就落在了桌案上的一封表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