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從窗戶縫看著外麵,口中回應道:“應該不是政變,現在外麵街上不少人都用大車推著一人難以環抱的大桶,裏麵裝的不知是何物。”
秦晉和陳千裏在酒肆中焦躁不難的待到日將西斜,街禁忽然就解除了,秦晉哪裏還肯耽擱,與陳千裏作別後,出了酒肆便往城北而去。但是到了北城門卻發現,城門內有大量的軍兵把守。然而秦晉卻忽略了一件事,此前由延政門進入長安城,那是因為有天子的四馬軺車,現在他一身便服,又是步行而至,守門的將佐無論如何都不肯放他出北門,出了延政門就是東內苑,豈是普通百姓空口白牙就能去的?
此時的秦晉才真切體會到,什麼叫無車無馬不入公門。
折騰一震後,天色見黑,宵禁馬上又要開始,無奈之下,他隻能垂頭喪氣的返回大街上,從這裏到其它任何可供平民出行的城門都來不及了。
思來想去,也隻能往勝業坊中天子欽賜的宅子對付一夜,明日一早再返回城北禁苑兵營。
到了這個光景,他哪裏還有心情打聽昨夜究竟發生過什麼,再晚一點就要露宿街頭了,隨即又慶幸,好在於城中也是有產業的,心裏想著,腳下速度不由自主加快。
然而天晚路滑,前麵大街路口一輛駑馬大車突然衝出來,險些撞到秦晉身上。秦晉反應也極快,一個側身避了開去,隻見馬車陡然橫掃滑了出去,失去平衡,斜斜的翻到,車中所載的炭灰登時四散飛揚落了他滿臉滿身。
車夫應是官宦人家的家仆,還算有理客氣,隻說眼看宵禁將至著急趕路才會如此,他又看秦晉衣著考究並非普通人家,便商量詢問要不要賠償。
秦晉自認倒黴,看對方沒有賴上自己的意思,便拱拱手急急離去,再不走便真要惹上宵禁的麻煩了。至於那車夫,自有他的主人出麵。
轉過兩個路口終於到了勝業坊,遠遠隻瞧見坊門未關,一陣謝天謝地,便興衝衝的進去。一身的炭灰實在不怎麼舒坦,抓緊時間洗個熱水澡,再換身幹淨衣服,舒舒服服睡上一覺,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他還沒有一個覺能睡的安安穩穩。
……
勝業坊韋府,韋娢在小樓上依窗呆望。聽說對麵的宅子已經被天子賞賜給那個人了,可是她在這小樓上獨獨望了兩天,還沒見到有人搬進來。
這人的心思當真難以參透,究竟是何等樣的人,會連天子欽賜的產業都不急著先視察體驗一遍呢?
忽然間,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跳了出來,害的她小心髒不爭氣的突突亂跳,就像一頭左奔又跳的小鹿,要衝出胸腔。
可再細看一眼,卻覺得不像那個人,那個人雖然隻是縣廷小吏,但仍舊十分注重儀表舉止,眼前之人滿身的黑炭灰,狼狽不已,倒像是個竊賊。
聽說昨夜興慶宮失火,大街上亂了一天一夜,沒準便會有竊賊趁機出來作案。
韋娢懶得理會外麵的狼狽竊賊,繼續呆呆的想著心事。卻見那竊賊並沒有在哪家翻牆入院,而是徑直走向了天子賜予秦晉的府邸,在正門出啪啪敲了起來。
她甚覺奇怪,此人居然打算敲門而入,目光便又落在了狼狽竊賊身上。細看之下忍不住嬌呼一聲,隨即又趕緊抬手捂住了嘴唇,生怕讓別人聽見。
盡管衣著換了,又是一身的黑炭灰,顯得狼狽不已,但一個側臉卻讓韋娢確認,這狼狽竊賊正是讓她夜想的人。
她想立刻就奔下樓去,出了院子,然後與他見麵。但是,身子還未及動,心思便又冷了下來,和他見麵又怎樣?互訴衷腸嗎?可他心裏究竟有沒有想過她一次?說到底這還是自己的單相思?
再者,就算他也想過,可自己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衝了出去,人家會不會以為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畢竟是嫁過人的,想到這裏,一顆火熱的心便漸漸躊躇猶豫了。
韋娢輕輕的呼了口氣,這種折磨人的感覺從來都沒有過,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竟時而難過,又時而開心。她不想去看,看了會覺得難過,可不看又忍不住。
一眼望去,下麵宅子的門已經打開,裏麵探出了人影。這是他的宅子,下一次眨眼他就會消失在那扇門的裏麵,於是她便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