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太平光景也就擺了,弄一些異論相攪的的平衡之術。可現在是外有強敵作亂,大唐江山已經岌岌可危,若是不能上下一致,還如何指望唐軍能夠一舉平定叛亂呢?
非常之時,就該用非常執法,既然已經下決心重用哥舒翰,以哥舒翰統管群臣以及天下兵馬,就該罷了楊國忠的相位,使之不能掣肘,也讓哥舒翰無內顧之憂,專心對付外敵。
但就實而言,韋見素也不看好哥舒翰。哥舒翰做統兵將帥自是綽綽有餘,可讓他做總領國政的宰相,卻還是稍有不足。他緩緩走著,心裏長長歎息,現在就是少了太宗朝那班可以出將入相的文武全才,非但如此,就連開元年間,宋景、姚崇這種幹才,也寥寥無幾。
說白了,還不是天子晚年隻顧享樂,不再重視人才,提拔的屢屢都是些阿諛諂媚,毫無真材實料之輩,以至於國難當頭,連一個可以挑起大唐重梁的人都找不出來,以至於不得不啟用哥舒翰這等中過風的病廢之人。
但是,以上這些韋見素從來隻會在心裏想上一想,卻從不會多說出一句話一個字。須知禍從口出,韋見素能夠屹立開元天寶四十餘年間而不倒,自然離不開這份謹慎。
韋見素出了興慶宮,兒子韋倜早就候在了門口,自家的車夫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
他不由得皺眉,在這等暗流湧動的時候,如何行事還是這般急躁,不知謹慎低調,什麼事不能到家中候著?
“上車!”
經過兒子身邊時,韋見素冷冷的說了一句。
馬車轔轔駛離宮門,韋見素才寒著臉道:“說吧!”
在父親麵前,韋倜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見到父親發話,這才恭恭敬敬的答道:“楊相公家大郎邀約兒子赴宴,兒子不知去還是不去。”
韋見素點點頭,緩緩道:“去,去看看也好,唯獨記住一點,甚都不要答應!”
在車廂狹窄的空間內,韋倜行了一禮。
“既然父親同意,時間緊的很,兒子現在就去赴宴了!”
說罷,叫停了馬車,下去便騎上了自己的大青馬,揚長而去。
馬車重新動了起來,車身隨著顛簸的路麵,左搖右晃,搖晃的韋見素陣陣心煩。
楊國忠與哥舒翰的矛盾已經激化,此人正在加緊應對的手段,如果對方硬逼自己表態,韋家又該如何選擇呢?
馬車駛入勝業坊,眼看就要到韋府正門,韋見素才輕輕歎了一聲,用幾乎微不可察的聲音,自語著:“難啊!”
韋見素向來奉行的是騎牆中立原則,表麵上依附一派,卻從不牽扯甚深,因此朝中的宰相倒了一茬又一茬,他還能屹立不倒。而今朝廷內外交困,天子年老體衰,對朝局的掌控能力逐漸下降,更加激烈,更加凶狠的黨爭,隻怕就要到來了。
危亡之際,多事之秋,再加上黨爭,這是要摧折斷大唐天下的脊梁嗎?
韋見素雖然奉行自保原則,但不代表他心中沒裝著大唐朝廷,隻他深知道一個道理,一人之力不可逆時局,不在其位不可謀其政。
在這個關鍵當口,秦晉和他的四千百戰之兵來到長安,對大唐而言,究竟是福是禍,實在難以預料。
下了馬車,韋見素在家仆的攙扶下進了府門。
也許,秦晉的到來,會成為廓清朝局,一改烏煙瘴氣局麵的契機也未可知。他的心思仍在飛速轉著,但轉瞬目光又暗淡下來,廓清朝局?談何容易,沒有一位定國之臣,就算廓清了朝局,還不是爭的一地雞毛,烏煙瘴氣……
府門緩緩關閉,韋見素才定住了腳步,吩咐家仆:“從今天起府中閉門謝客,就說我病了,誰來都不見,所有禮物一律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