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酒醉泄天機(2 / 2)

“秦晉那豎子曾打敗了將軍,現在又打敗了崔乾佑,甚至可能將其一把火燒死,豈非足證崔乾佑不如將軍多矣?何必再耿耿於懷?今日咱們將這廝攆的如喪家之犬,大仇便算報了一半,待明日探清行蹤,再提兵殺過去,生擒活捉!倒得那時,我倒要代將軍問他一問,究竟孰勝孰負啊?哈哈……”

安慶緒兩碗酒下肚,便已經醺醺然,口中言語更似開了閘的洪水。孫孝哲也不和他一般見識,若是旁人如此勸慰人,怕是隻能換來一頓老拳相向。

說了一陣秦晉,安慶緒忽然眨眨眼露出了一副故作神秘的樣子,繼而又變戲法一樣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份帛書軍報。

“孫將軍看看,這份捷報寫的可還中意?”

孫孝哲擦了擦手上的汁水肥油,接過帛書,才看了幾眼就眉頭大皺,指著那帛書問道:

“這,這軍報,殿下可是斟酌好了的?”

安慶緒不滿的揮手道:

“莫要以為此乃酒後之作,琢磨這封軍報時,可是滴酒未蘸呢!將軍隻說,行與不行,功勞可還滿意?”

孫孝哲胸口起伏,他們這一路不過是拾人牙慧,甚至連拾人牙慧都算不上,可在軍報中安慶緒誇大其詞,顛倒黑白,將硤石與陝州兩戰寫的驚天動地,逼得高仙芝火燒太原倉,斬首三萬餘。

“若要大夫知道了實情,又,又如何能,能放過你我?”

這等明晃晃的欺騙,若等到元日之後安祿山登基,那就是欺君冒功,是要殺頭的,就算皇子一樣要受到嚴厲的懲罰。孫孝哲真想掰開安慶緒的腦瓜看看,裏麵塞得都是些什麼東西,竟能想出這等自蹈死地的法子來。

誰知安慶緒竟絲毫不覺害怕,反而故作神秘的壓低了聲音。

“孫將軍還不知道吧?”隨即又拍著腦袋自語了一句,“嗯,這事多半人都不知道,父皇,父皇要對外保密的……”

從安慶緒的半酣之語中,孫孝哲敏銳的覺察出一絲異樣,不由得脫口問道:“知道甚?”

“甚?”

安慶緒得意的哼了一聲。

“此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萬萬不能再讓第三者知曉,可明白了?”

孫孝哲鄭重點頭,他的心頭突而生出一絲滑稽之感,自己如何與一個酣醉的蠢豬信誓旦旦了?然而接下來安慶緒的一句話,卻讓他驚得手中銀刀失手跌落。

“父皇自打到了洛陽以後,眼疾嚴重,已經到了難以視物的程度!”

見到孫孝哲神情驚駭木然,久久沒有反應,安慶緒更是得意的問道:

“將軍說說,他如何分辨這軍報是真是假?外人,總不如兒子親近可信吧!”

孫孝哲胸中的驚駭之意難以言說,但看安慶緒說此話時,神情輕鬆,語態放肆,好像說的並非自己父親,而是一個不相幹的人。這讓他又疑慮重重,揣度著眼前醉漢的話中,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莫說玩笑話,這種事,這種事……”

頭一次,孫孝哲竟也語塞了,不知從何問起,來確認出自安慶緒之口的重要消息是真是假。然而咣當一聲傳來,安慶緒已然一頭撲倒在條案上鼾聲大起,杯盤碗碟被推了個稀裏嘩啦,落得到處都是。

“殿下?殿下?”

孫孝哲起身推安慶緒,又一邊連聲呼喚,奈何這廝睡的竟像頭豬一般死,無論如何都喚不醒。

好半晌之後,孫孝哲向後一倒,癱坐在榻席之上,不過是聽聞了一樁宮闈隱秘,卻讓他有種如臨深淵的錯覺,仿佛隻要一步不慎,就有失足摔落粉身碎骨的危險。

一場酒肉直吃到天色見黑,回到臥房之中,孫孝哲翻來覆去,無法入睡,腦中所想全是安慶緒席間所言,安祿山雙眼已不能視物,究竟是真是假?

至少在起兵南下時,安祿山還沒有這種征兆。隻聽個別內侍說過,大夫腰間常年生瘡癤,似乎腳趾也率見糜爛,均遷延不愈,但卻從未有過眼疾之說,真是奇哉怪也。

若安祿山果真如安慶緒所言,元日後的登基大典又如何舉行?豈非一經露麵就要天下盡人皆知?也許隻是年老眼花,視力有所下降也未可知。安慶緒草包一個,拿來誇大其詞也是極有可能的……

但有一點,安祿山自打到了洛陽以後,的確一反常態,一頭紮進紫微宮中,深居簡出,甚少露麵,隻有極少數親信如李豬兒、嚴莊等人才能得見……

睡意不知不覺襲來,孫孝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