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淡然謝過,將崔乾佑的臨別贈物悉數收下,返回軍陣之中。隨後,掌旗兵令旗揮舞,品字形的軍陣仍舊互為犄角,漸次離去。崔乾佑部的大軍果然再沒為難他們。
直到品字形軍陣漸漸與遠山融為一體,一直跟在崔乾佑身後的李萬忠才憤憤然道:“將軍一番好心都喂了狗,看那小豎子,連道謝都言不由衷…….”
崔乾佑突的瞪了李萬忠一眼,他的後半截話立時就被嚇了回去。
而後,崔乾佑再不看李萬忠一眼,領著親衛絕塵而去。他相信,今日這一番姿態做足了,將來班師洛陽之際,必能一舉將秦建從孫孝哲那個“駢婦子”手中挖來。
……
秦晉領著千餘人,先是沿著驛道向東,繼而又離開驛道折向南麵,如此走了幾十裏才停下來。到了這個距離,他才確信,崔乾佑的確不會再派人追擊。但總領著近千人的孫孝哲部殘兵東遊西蕩也不是個事,這就相當於在身邊帶了兩個定時炸彈,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炸響,是到了甩掉他們的時候。
於是秦晉招來了兩部人馬的頭目,一個是已經漢化的高麗人自報姓名,姓王名義方,另一個則是壯碩無比的烏護懷恩。
兩個人顯然都沒料到,這位在孫孝哲麾下名不見經傳,卻一鳴驚人的秦建,竟然要與之分道揚鑣。
就實而言,他們都願意跟著秦建,一則畢竟是敗兵,失去了大軍庇護,抱團取暖總比落單要強上許多。二則,這個秦建明顯是個有勇有謀的人,跟著他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剛才與崔乾佑部激戰,雖然險象環生,但終歸是痛快淋漓,轉危為安。這使他們從大敗的崩潰狀態中又依稀找回了自信。
可這個帶領他們找回自信的人竟要分道揚鑣,兩個頭目都紛紛表示,隻要合兵一處,願意聽從秦建號令。
王義方和烏護懷忠的態度堅決,秦晉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高麗人王義方見秦晉麵有難色,直愣愣的問道:“莫非還別有隱情?”
秦晉暗道:當然有隱情,我是唐軍,你們是叛軍。此前聯手那是迫不得已,麵臨共同的敵人崔乾佑。現在已經成功脫困,自然不能再攪合在一起了。
還是那個身量壯碩,長相粗豪的烏護懷忠痛快了當。
“同羅部仰仗秦兄才從崔狗那裏脫困,現在是時候去尋部眾了,不如就此別過!”
眼見著烏護懷忠表明了態度,那王義方即便再不想走,也不能硬賴著,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在此處正式分道揚鑣。
同羅部本就是臨時劃歸到孫孝哲麾下,現在同為敗兵,烏護懷忠也不願帶著王義方所部這個累贅,整頓騎兵後,揚長而去。王義方部則均是步卒,隻能一溜小跑溜進南麵的崤山裏,希望借助群山的掩護,能夠躲過唐軍的遊騎。
……
“少府君為何不將這些叛軍一股腦都除去,卻還放他們走了?”
鄭顯禮麵色灰白,此前一戰他身上多處受創,幸甚都不致命,但依舊流血過多,身體虛弱。
“目下群敵環肆,又時間無多,抓緊去尋那天子中使要緊,多一事便不如少一事,何況兩部人馬加起來,又數倍於我軍......”
其實秦晉終究還是有一點惻隱之心,倒不是他變得優柔寡斷,畢竟雙方剛剛曾並肩作戰,轉瞬間便痛下殺手,無論如何都有點讓人難以接受。今日此事揭過,將來再次相逢於戰陣之上,自然再不會手下留情。
“還有一件事,剛剛從叛軍那裏得到了一個消息,隻不知真假,說出來請少府君斟酌一下。”
秦晉示意鄭顯禮隻管說。
“崔乾佑在弘農郡應該不止虢州城下一部人馬。”
秦晉目光聚攏,問道:“何出此言?”
“在崔乾佑軍中時,有糧車從峴山方向過來,據說那裏集中了從附近鄉裏搜掠而來的糧食,又言及是為了方便兩地駐軍方便調度。”
鄭顯禮分析著他所得知的隻鱗片爪,但這些已經足夠引發秦晉的聯想了。秦晉當即將地圖鋪在地上,手指沿著鴻臚水,沿著崤山,沿著驛道一路劃過去,又思量了半晌,最終在陝州位置和虢州位置重重的敲了兩下。
“是了,一定是這樣!”
秦晉的自言自語,鄭顯禮聽的一頭霧水,剛想開口相問,卻聽秦晉又道:“崔乾佑的好盤算,好一個圍城打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