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顯禮思索一陣,當即拍手稱妙,隻是又顯出一點失望,如果按照秦少府的策略推測,他隻怕是不會去陝州投奔高仙芝了。
“難道咱們不去陝州投奔高大夫嗎?”契苾賀心直口快,問了出來。
秦晉搖搖頭。
“咱們人少,又是地方的團結兵,去與不去,對高大夫而言,至多是聊勝於無。”
“難道少府君打算去往河東?”鄭顯禮驟然問道。
“確是如此,王屋山地勢險要,背靠河東,直麵黃河,進可攻,退可守,難道不是絕佳的去處嗎?”
王屋山位於都畿道與河東道交界處,向東可威脅河北道,向南可進擊都畿道,隻要能在此處立足,無異於拿著短劍,逼住了逆胡的脖頸。
“聽說河北道不少大郡都反對安祿山,咱們還可與之聯絡。”
……
長安城,陳千裏派了快馬將韋娢的信送往新安。他還要等候天子的賞賜,所以須得多耽擱幾日。城中的消息果然是一日數變,聽說天子已經加封病廢在家的哥舒翰為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在唐代,中書門下平章事,就是宰相。天子拜一個病廢之人為宰相,其意圖已經呼之欲出。
哥舒翰今春中了風疾導致半身不遂,人人都以為他將從此淡出大唐的官場,沒想到幾經峰回路轉之後,竟然登頂了權力巔峰。
陳千裏卻喟然一歎,看來封高二人的死期越來越近了,不過往陝州傳旨的中使遲遲沒能走出長安,這讓一直置身事外旁觀的他有些奇怪。
誰都沒想到,這封奪命敕書居然卡在了門下省,幾次審核下來,不是中書省的用印不合規製,就是敕書的抄件有字跡不妥處,總之都是些平素裏睜眼閉眼的事,現在卻都較真起來,再加上各省之間處置公文的效率不高,竟一連耽誤了兩天。
天子身邊的內侍宦官邊令誠幾次都沒能將敕書從尚書省領出來,便去找身兼門下侍中的韋見素討個說法。
韋見素位列宰相,平素裏並不過問門下省庶務,麵對邊令誠的質問一頭霧水。
“不如請將軍寬座,某現在就遣人去了解下情。”
邊令誠不是個簡單的宦官,早在天寶六年,天子便以此人在安西監軍,高仙芝曆次征討西域都少不得他的身影。這個人在大唐開了宦官監軍的先河,又屢有戰功,於兵事上頗受天子重視。現今,高仙芝頓兵潼關外的陝州,他就以監門將軍繼續充任監軍。
他曾經與高仙芝打的火熱,又互為奧援,而今說翻臉就翻臉,檢舉高仙芝貪汙軍糧,擁兵自重,簡直比翻書還要快。按照古人的說法,這就是徹頭徹尾的小人,萬萬得罪不得。
幾經折騰,這位監門將軍終於如願以償的離開了長安,踏上東去的道路。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從新安大捷開始,天子接二連三的決斷處置,使得原本人心惶惶的朝野立時就安穩了下來,人們開始期盼著一場更大的勝利,以期徹底打消他們胸中的恐懼。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一道天子敕書再次頒行,右遷新安縣尉秦晉為弘農郡長史。但這則消息從門下省傳出後,再一次於百官中引發了不小的議論。天子將一個從九品上的縣尉擢拔為正五品上的州郡長史,有唐以來空前絕後。多少官員窮其一生也難以越過五品這道龍門,一個區區小吏竟如此容易的就成就了。
並且,弘農郡太守因督辦糧草不力,已在數日前待罪貶官,長史又為州郡長官之副,在沒有任命太守的情形下,就已經在實際上掌管了一郡的權柄。
對此,有人嫉妒,有人讚歎。
一直滯留在驛館中陳千裏得到這個消息後,喜出望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飛回新安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秦少府。
弘農是上州上郡與陝州南北相望,原本同為一郡,武德年間弘農被一分為二,陝州被單獨分出。在潼關設置以前,弘農還是關中門戶,現在朝廷的二十萬大軍就駐紮在陝州。將秦晉放在弘農為長史,天子的用意不言自明,也足見天子對秦晉的欣賞與重用。
歸心似箭的陳千裏久候不到中書行文,不敢擅自東返,又不知具體因由,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奈何在長安舉目無親無故,隻好去求見唯一有些幹係牽連的韋娢,原本也沒報多大希望,這位望族貴女能夠屈尊一見。
不想,韋娢竟當即見了焦心不已的陳千裏,並痛快的答應了他的所求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