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願借千裏足(2 / 2)

目光透過鬆弛的眼皮,投射在身側的紫袍大臣身上,天子心裏不無慨歎。

這些年他重用的幾個宰相,從張說到李林甫,再到麵前的楊國忠,都是些以權謀為體的人,並非當國正才。這樣的人雖然聽話,用起來順手,卻無法堪亂。而今國難當頭,倉促間竟找不出一個可堪用的正才,隻能繼續依賴身邊這些隻以權謀立身立命的人,是他此時此刻莫大的悲哀。

天子欣賞陳千裏的忠勇,打算將他留在身邊。陳千裏在謝恩之後,竟直言願為陛下殺賊,婉言拒絕了!

直到出了興慶宮,陳千裏這才感到了後怕,能夠在皇帝左右隨侍,是多少人做夢都得不到的機會,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拒絕了,也不知道此舉究竟是福是禍,會不會觸怒了天威不可測的皇帝。

此時的陳千裏想不到,就是今日這次陛見,將對他今後產生莫大的影響。

回到驛館時,便有新安帶來的團結兵迎上來稟報:“有客到訪,已經等候多時了!”

在不用麵對天子時,陳千裏的頭腦立時就清明起來,他們在長安兩眼一抹黑,根本就沒有故人,究竟是誰上門求訪?很快,謎底揭開。麵前一身男裝的竟是那位韋相公的女兒。

陳千裏警惕的看著麵前的男裝麗人,新安一眾官吏等差點將她作為崔安世的遺屬誅殺,若非秦少府的堅持,此女早就化作地下一鬼。她出現在驛館,究竟所欲何為?

“長安將有大變故,這封信請君務必在一日內送到秦少府的手中,再遲就來不及了!”韋娢的語氣很是急促,也沒有“敘舊”算賬的意思,陳千裏仍舊警惕的看著她、

“不知夫人肯否相告,信中所言何事!”

韋娢本不想說,但轉念之後一咬牙,還是和盤托出:“天子要誅殺封高兩位大夫……”

這則消息讓陳千裏心頭一陣狂跳,剛剛在勤政樓陛見時,他麵對的分明是一位祥和的老邁天子,可哪裏料得到,就是同一個人竟能對兩位功勳卓著的重臣,動輒言殺。

……

新安,秦晉掰著手指頭數日子,算著陳千裏到了京師,算著陳千裏該何日返回新安。他現在急需知道,長安城中各方對待時局的態度。

戰後,秦晉再一次擴充團結兵,由一千人增加到了兩千人,專以槍陣訓練,時間倉促之下,仍舊如第一批團結兵那樣,隻能掌握簡單的齊步走和立定等幾個口號。殲滅同羅部時,繳獲了約有數百匹完好的戰馬,他又挑選了會騎馬的丁壯,組建了一支規模有數百人的騎兵。

雖然戰鬥力與蕃軍騎兵不可同日而語,但從無到有,對新安而言,不得不說是一個質的飛躍。

然而,就在新安厲兵秣馬準備再大幹一場的同時,壞消息隨著一股潰兵來到了新安。

“什麼,逆胡叛軍從垣縣南渡黃河,襲取了澠池?”

“叛軍現在向硤石進兵,可能還不知道新安的叛賊打了敗仗!”潰兵中一名校尉如是分析道。

時值隆冬,黃河封凍,叛軍其實可從任意地方難渡黃河。澠池位於穀水上遊,在新安以西不足百裏的地方,一旦澠池和硤石落入叛軍之手,堅守新安將變得毫無意義,甚至連新安本身都將麵臨東西夾擊的危險境地。

思量一陣後,秦晉立時恍然,攻打新安也好,從垣縣渡過黃河攻打澠池也罷,這都是叛軍的戰略手段。他雖然成功的擊敗了進攻新安的叛軍,在戰術上取得了局部勝利,可從整個戰略上考量,他還是徹頭徹尾的失敗了。

澠池的失陷,將使得他在新安所取得的勝利變得毫無意義。

擺在秦晉和新安麵前的路越來越窄,堅守變得毫無意義,難道就隻能選擇撤退了嗎?

撤退又談何容易,新安軍不會丟下父老子弟而離開,但如果拖家帶口,這還是一支軍隊嗎?又與難民逃難有什麼區別?

秦晉立即派人召來了鄭顯禮與契苾賀商議此事,至少要現在新安團結兵的內部就此事取得共識,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出乎意料的是,兩個人在聽說了澠池失守的消息後,態度竟出奇的一致。

撤出新安,保存實力!

契苾賀與陳千裏不同,他直接建議,隻帶著丁壯離開。逆胡安祿山即將稱帝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新安,他認為逆胡為了收買人心,當也不會做下屠殺這等喪盡天良,民心盡失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