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軍騎兵居然用了最笨拙的戰術,直接衝了上來,秦晉還沒來得及慶幸,便覺一股大力從雙手和左腳傳來。他手握的丈多長槍刺穿了戰馬的脖頸,又紮入了馬上騎兵的胸膛。戰馬長嘶一聲,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槍身撕裂了戰馬脖頸的皮肉,因戰馬衝擊而彎曲的槍身失去製約力,重重的將那百多斤的馬上騎兵彈了出去。
戰馬就在秦晉的腳下轟然跌倒,氣絕,帶著熱乎乎溫度的馬血噴淋了他滿身滿臉。
槍陣的正麵戰線由百人肩挨肩組成,也許是秦晉身處最左端,受到的衝擊相對較小。而中間的長槍兵則麵臨了更為血腥的衝擊,第一波騎兵撞上槍陣後,速度受挫,後麵的騎兵卻繼續向前,一名團結兵手中的長槍沒入飛速疾奔的戰馬腹腔後,槍身彎曲到了極限,竟被硬生生折斷,斷掉的槍身直刺入了團結兵的胸腔,碎骨入肉,劃破腹腔,紅綠色的腸子瞬間噴了出來……
血腥程度遠超曆次守城之戰。有的團結兵受不了這殘忍的場麵,忍不住當場嘔吐,握槍的雙手跟著為之一鬆,戰馬再次衝撞,戳在雪地上的槍尾直接跳了起來,向後疾速而去,後麵的團結兵猝不及防,竟被長槍的鈍頭生生捅穿,當場氣絕!
第一排的長槍兵眼看著就要損失殆盡……
經過慘烈的衝撞後,蕃軍騎兵的衝擊勢頭終於被止住,竟一次性損失了超過二百之數,而團結兵的戰陣盡管傷痕累累,卻仍舊牢牢的釘在雪地上,沒有動搖。
蕃軍騎兵失去了衝擊力,很快便陷入了突如其來的混亂中,秦晉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呼喊著躲在長槍兵後麵的弩手:“弩手在兩側射擊!”
兩百弩手如夢方醒,提著已經上好了羽箭的蹶張弩衝出側翼,左右開弓,就像收割韭菜一樣,收割著蕃兵的人命。蹶張弩的威力極大,在如此近的距離下,能夠一連貫穿兩人或者三人,就算身著鐵甲同樣也能將整個人射的對穿。秦晉終於徹底見識到了這種軍中重弩的恐怖威力,難怪朝廷嚴禁民間私藏重弩,卻對弓箭管束不嚴。不過,重弩極耗費臂力,就算是可以用腳輔助開弩的蹶張弩,經過這最後一輪齊射後,已經有半數的弩手拉不開弩弓了。
秦晉知道,絕不能給蕃軍緩口氣的機會,攻擊絕不能停。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馬血,抽出腰間橫刀,怒吼道:“棄弩,抽刀,跟我殺!”
弩手們拉不開弩弓,但使用橫刀還綽綽有餘,又亂哄哄一片衝了上去。
接二連三的衝擊,和慘烈的傷亡最終讓這股蕃軍騎兵徹底崩潰。打仗不是為了去送死,唐軍的槍陣前所未見,輕敵又陡然受挫之下,久經戰陣的蕃軍騎兵竟然士氣低落,不知所措了。混亂中,撤退的突厥語此起彼伏……
蕃軍殘兵撥馬調頭紛紛潰散走,秦晉絲毫不敢放鬆,生怕這些殘兵再集結起來重新發動反攻。他又令弩手重新拾起蹶張弩,盡可能多的開弩上箭,全神戒備。
直到天光大亮,逃走的蕃軍殘兵並沒有回來,秦晉這才確認此戰大勝!這一戰竟然勝了!盡管慘烈異常,卻是團結兵第一次在野戰中以少勝多,以劣勢的步兵擊敗了優勢的騎兵!
“唐軍威武,唐軍萬歲!”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威武萬歲之聲立刻響徹九阪山地的上空。
“擊破長石鄉,殺了範長明,雞犬不留!”很快,又有人將矛頭對準了陰損卑鄙的鄉嗇夫範長明。
這時,那躲在糧倉廢墟內佐吏才探出頭,發現已經脫險,大有劫後餘生之感的長舒口氣,一溜小跑來到秦晉麵前。
“少府君,此地不宜久留,還是盡快返回新安的好!”
秦晉點點頭,如果再來一波叛軍騎兵,他們這些幾乎力戰而竭的人,隻怕全都得交代在這長石鄉。
範長明的帳,以後再算也不遲!
“蕃兵不論死活一律割下首級,帶回新安!”
……
良久之後,一隊人鬼鬼祟祟的人從九阪林地間跑了出來。鄉嗇夫範長明都快嚇傻了,他哪想得到就憑八百團結兵竟硬生生擊敗了千餘蕃兵。
“大郎!”
一陣慘厲的哀嚎驟然響起,老嗇夫發現了躺在雪地上的長子,胸前湧出的鮮血早就結成了一片暗紅色的冰淩,慘白的臉上似乎還掛著幾顆晶瑩的冰花。
範長明顫抖著將凍成冰坨的兒子抱在懷裏,老淚縱橫,悔不該當初!